它们当然毫无作用,它们都是些自欺欺人的话术。是人们为了削减身上的责任,为了减轻心头上的负担,不得已而说出口的话。是人们明知自己做不到,却想让故事看起来有个还算体面的结局,必须要说的话。
可真正的遗忘该是悄无声息的,是人们忽然意识到某个人在某个不知名的时刻就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了,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把此人忘得干净彻底。而不是像他们这样,以为只要说过,就能做到的。他们,分明,还深陷在这段未完的感情里痛苦挣扎,而他们越是不甘心,越是对这样的现状发起抗争,就会不由自主地更加思念对方,执拗也好,妄念也罢,它们都只朝着一个结果奔去。
他们,不可能放下的。
温阮是如此,沉时亦是如此,而此刻心里怀揣着的信念,应当是,就算爬着,一日只往前进一毫米,到这辈子结束的时候,也应该能见上第二面了。他们会感谢这样独一无二的系统,帮助他们找到了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人。
所以再往下想,他又不觉得难过了。他这碗淡而无味的白水,也有人愿意端起来笑着品尝了。
沉时又打开了书桌下面的抽屉,里面的照片是他按照时间顺序,从每日的一沓里面抽了一张出来,用作横向对比的。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观察能力这么强,她没休息好,她这段时间受累瘦了一些,她心情还算不错,她最近胃口好了些,能多吃点东西了,这些信息他全能通过手里这张不过巴掌大小的照片中获取到。
他的手指轻柔地抚过少女赤裸的躯体,心想,还好他们给她蒙住了眼睛,要不然被她知道送到自己手里的是这种照片,她一定会比现在难过得多。
他当然也看见了戴在少女脚踝上的两串铃铛,在整体环境都这样黑的照片里,它们还能散发出别样的光亮。东西不差,但是给她用这个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都可以想到这些人使用这个的原因是什么,怎么会用这种方法禁足。它们是被用来规训她的。
温阮一向喜欢这些叮铃当啷的东西,若是偶尔在精品店看到一串这样能发出响声的东西,一定会迫不及待地买来挂在自己的背包上。因为她独处的时候不爱说话,这些活泼的声响便能减去她为了热闹不得不自言自语的孤独感。若是走路时叮铃铃地响,她会变得比平时更爱走动,他还记得几个月前品牌方送了串挂了个铃铛的脚链,她那日兴奋地待着它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两小时,恨不得在脚上挂个喇叭。也是那天,她问了自己五遍,脚上的珠串好不好看。
以她现在的处境,这些铃铛会发出声响的时刻自然都是在进行性交。因为看不见,所以听觉会变得更灵敏,她能清楚地察觉到那些男人的窃窃私语,也能在无尽的交合中听见那对铃铛发出的清脆而刺耳的响声。
“叮铃——叮铃——”它们会和肉体拍打的声音同频,会变成一种后天训练而成的条件反射,让她听见这个声音就能自然而然的想起那些令人反胃的事情,时间一长,这种潜移默化的诱导将成功的把她驯化为合格性奴的工具。
真卑鄙啊。他心中那团不灭的火烧得更旺了。
他又看,看见她偶尔会佩戴的耳饰。她只有在心情特别好和特别不好的时候才戴。心情很糟糕的时候会戴那种很夸张很大的,夺人眼球,似乎是想高调地迫使所有人都看见她今日的变化;心情好些就选小而精致的,就算被耳边的头发挡住也没关系,因为这是给她自己看的。
沉时像看一本书那样翻阅这些照片,逐字逐句,要把每一个细节都拿出来品位才好。翻到书的最后一页,时间是前天的,他抬头看了眼桌上的时间,估算着昨日的照片应该要处理好给自己送来了,便再次起身朝屋外走去,去拿放在楼下信箱的照片。上个月他偶然和那人撞了个照面,没多说什么,只让那人把照片看管好,一张不落全都得给他。可过了几天,他忽然怕那些人给的钱少,送照片的人会私存下来把她的脸p掉再拿到网络上当情色照片贩卖,于是寻了几回把人拦下来,说他这边也给钱。
就当是他买下来的,每一张他都付。
对方不过是给资本打工的普通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要求,但谁和钱过不去,欣然接受了这笔钱。当然,这人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什么送的是什么照片,所以见他不但没有找自己的麻烦,反而过来恳求自己,也有些于心不忍,便无意中多告诉了他一个信息,告诉他,自己每日也会拍一张他的照片给另一个摄影师发过去,没猜错的话,照片上的姑娘会收到这张照片。
“。”他几乎愣在原地,一时间又欣喜又悔恨,欣喜在,她如果有自己的消息,大抵会过得开心些,但又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自己,把生活过得糟糕透顶、不人不鬼,还不如不让她看见这些。
打开信箱,今日的信封已经送达了,他将那封没有任何署名的信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一步两叁个阶梯地快步上了楼。又到了阅读新书的时间,他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边缘,像他这么粗狂的男人,居然会用刀片一点点切割纸片的边缘。真叫人惊讶。
沉时抽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