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崔浩看来,安若晨也是沉着,龙大说得这般恶心,她居然面不改色,还能接话。
“将军既如此说,那我也不客气了。将军知道,我一向要求无多,如今想求将军,日后无论如何,将军莫要将我独自撇下,将军回家,便带我回家,将军打仗,便带我打仗。我定不会拖将军后腿,坏将军正事。这般将军沮丧想看影子时,我就在呢。”
龙大没马上说话,停了好一会,才道:“若我此次能平安归来,便依你所求。”
崔浩抚抚眉角,未动声色。
回到城中,崔浩派人细心留意,手下人回来报,说将军夫人如常起居,未见收拾打包,似乎没有离开通城的打算。但崔浩仍不放心,因为龙大那句话——若我平安归来。
不过是小小的东凌,就算兵将不是自己的,但龙大久经沙场,经验老道,见识多广,加上还有尹铭等大将在,他甚至可以不亲自出战,就这般还担心不能平安归来,是故意吓唬当情话,还是他根本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崔浩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先什么都不做,看清情况再报。
第二日,安若晨仍是如常。她甚至又出去瞎逛瞎买了。但这日也有件不寻常的事,城中有流言散传。流言里说,巡察使梁德浩梁大人被东凌使节绑架,已经遇害了。
这个论述有理有据,首先,若不是确切知道梁大人已然遇害,石灵崖又怎敢杀了东凌三千人报复。其次,东凌使节团绑着个大活人,如何能逃出通城?如何确保梁大人不会逃脱后带兵讨伐,只有杀掉才是最稳妥的法子。杀了,却说人在我们手上,借以要挟。再有,若是梁大人活着,且使节团又逃回东凌了,那将梁大人押于阵前,大萧兵将,哪个还敢战?可居然开战了,打起来了。显然东凌没那般做,这自然是因为手上没人。为何没人?因为死了。
崔浩听得手下报来这些,大吃一惊,想了想忙问:“是谁人传的,可是龙将军夫人在外头说的?”
手下忙称不是。这些话应该前些日子就开始传了,只是大家未相议太甚,可昨日前线狼烟起,战鼓响。龙将军领兵出城穿街过巷,老百姓看在眼里,自然惊慌。这些传言才在市坊间爆发开来,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大家还说,一直未能破案,找不到梁大人,也是因为如此。
另一手下称,今日跟踪龙将军夫人,她在衣铺子里与旁人聊天时,似才听得这些话。她还问了好些,与那些妇人聊了许久。
崔浩皱紧眉头,知道事情不妙。看上去这只是市坊传言的小事,但却有一个后果,这会让所有人都觉得,若是梁大人未死,就太可疑了。
崔浩终是不放心,他写了封信,去了趟美膳酒楼。
这世上奇事很多,但若想死后复生得顺顺利利,却也不那么容易。
德昭帝坐在蒋松面前,听他说计划安排。
“第一,须得将陛下活着的消息尽快泄露出去,堵住开战的借口。但不能让别人知道是将军救了你……”
蒋松话未说话曹一涵便忍不住问:“为何?”
蒋松答:“眼下情势复杂,莫要把将军卷了进来,省得被栽了罪名,解释不清。到时对谁都没有好处。”
曹一涵又问:“会被栽什么罪名?”
“很多。”蒋松耐着性子,但这说来话长的事,真没耐心一点一点揉碎了掰开了细细与他分析。
曹一涵还想问问,但见皇上看了他一眼,赶紧闭嘴低头。真是喊公子喊顺嘴了,都忘了规矩了。
蒋松继续道:“陛下可知我们大萧平南有放福灯的习俗?”
“知道。”
“陛下将自己逃脱逆臣谋害,仍平安活着的消息立在福灯上,消息沿江飘散,不止南秦人能看到捡到,我大萧兵也可以。于是遇到了逃难的陛下,将陛下救下了,暂送回中兰城安置询问。”
“好。”这个与龙大先前说的一样,德昭帝早有心理准备。
“陛下到了中兰,我得马上将消息上报朝廷,由皇上定夺如何处置落难的陛下。陛下也可借此机会,向皇上陈情请求庇佑和协助。”
合情合理。德昭帝点头:“行。”事实上他在响竹村时就琢磨了好些日子该如何写这陈情书。不止要给大萧皇帝,还要传遍各国,让天下人都知道辉王诡计,天下人共讨伐之。
“再有。一旦陛下活着的消息传出去,会发生什么事,就不是我们能预料的。我的兵将会保证陛下安全,但辉王如何反应,我皇上如何反应,前线战情又会如何,细作奸细们会有什么行动,我们可是不能全都预料到。再有,陛下与辉王之间的权位之争,也不是我们能插手的。”
“这个朕明白。”最难的部分,其实是最后的部分。辉王如今稳坐朝中,而自己落难他国。手中没有钱银,没有兵将,也不知道国中有多少人归顺了辉王,多少兵将知道他的罪行仍愿听他差遣。如何把皇位夺回来?!
德昭帝咬咬牙,道:“先让天下人知道,朕还活着!”
蒋松道:“我比陛下着急,但恐怕我们还得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