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上门搜查,张嬷嬷想去给应翩翩报信,却被士兵推搡摔倒,没多久就病逝了。
——主角永远都是这么正气凛然,大义灭亲。
不光张嬷嬷,包括梁间、萧文、养父、表兄……总之文中跟应翩翩有关系的人,下场都不怎么样。他那时还不算反派,结局又何尝不是众叛亲离,惨死他乡?
既然注定要死,他宁愿活得轰轰烈烈,肆意妄为,起码能保下亲友安康。
这座府邸,府里的人,明明不过几个月未见,眼下倒让应翩翩觉得恍若隔世了。
他漆黑的眼底仿佛什么情绪都有,又仿佛什么都没有,面上笑了一笑,语气轻快地说道:“要是光说可算不得心疼我,嬷嬷有没有多给我做几样好吃的?”
张嬷嬷满脸慈爱地笑着,轻打了他一下,道:“你这皮猴,从小就会贫嘴……有啰,当然有。”
应翩翩虽然有日子没在家住,但院落却一直是有专人打扫的,用罢了膳后他便回房休息,发现池簌也被安置在了这里。
应家的人都不喜欢傅寒青,在他们看来,他们家少爷能看得上谁,那已经是给了天大的脸面,偏生那个眼高于顶的镇北侯是个给脸不要的人,每次看见应家的人,都是一副高傲又不屑的表情,好像见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让他们都很为应翩翩不值。
现在看到少爷可算是清醒了,纳了一名侍妾之后,第二天便回了家,让阖府上下都很是欣喜。
他们觉得这位新姨娘是个大功臣,希望他再接再厉,好好留住少爷的心,让少爷再也不想着杀千刀的傅寒青,最好这辈子都想不起来上傅家的门。
正好应翩翩也没有吩咐将池簌安置在哪里,老管家便自作主张,暂时让他住进了应翩翩的院子。
应翩翩进门的时候,池簌正站在前堂的窗前,垂眼打量着一盆君子兰。
这正是之前被应翩翩倒了药的那一盆,他离开傅家的时候,也吩咐人给搬回来了。
池簌发现,这盆命运多舛的兰花昨晚还开得繁盛热烈,今日却竟已经尽数凋零,枯萎的花瓣落满了窗台,带着几分仿佛秋光已至、岁月忽老般的萧瑟。
可其实暮春时节天气煦暖,日光正斜斜入窗,倾进房中。
池簌手指轻抚过花枝,脸上带了些微深思之色。
这时听到外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池簌回头看去,只见应翩翩挑帘而入,他身上被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乍见光华满眼,有种奇异的风采。
这种枯萎与繁盛的鲜明对应令池簌有一瞬间的怔忡,这才道:“应公子。”
应翩翩“嗯”了一声,坐下来,道:“过门第一天,有何感想?”
池簌沉默了片刻,然后笑笑:“波诡云谲,危险重重。”
应翩翩斜坐在椅中,一脚踩着椅子边缘,拿起桌上的酒壶,自斟一杯饮下,闻言笑道:“你放心,外面纵使风浪滔天,只消在我身边待着,那就决计翻不了船。韩耀明显不怀好意,想借对付你来挑起事端,我把你搁在这,也好护你周全。”
他微扬起脸,瞧着站在窗前的池簌,那莹白如玉的脸庞照在阳光下,仿佛带着种宝石样的光辉,笑意从明亮的眼睛中荡漾出来,有点狡黠,却没了刚才面对傅家人时的冷嘲之意。
池簌发现应翩翩真的很善于用神情来说话,一顾一盼间生动鲜活,情韵便在眉眼间流转开来,诗中所谓“一顾倾人国”,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般模样。
他乃是江湖中人,平日所见多粗豪爽直的草莽汉子,应翩翩这等贵公子在池簌眼中,更像是博古架上精致易碎的绝世瓷器,得小心翼翼捧着供着,磕碰着一点都不成。
但生平头一回听人说“要护你周全”,竟然就是出自这么珍贵脆弱的瓷器口中,这种感觉,实在有些微妙。
池簌不觉也微笑起来,语气带着并不冒犯的戏谑,说道:“多谢公子厚爱,看来我是当真找了个好人家。”
应翩翩懒洋洋支着下颌,看着杯底晃动的酒液,说:“那是。你别看我这人名声不好,其实特别专情,这府里上下不会有人来和你争宠,而且我亲娘早死了,你也不用伺候婆母立规矩,我爹不在,除了我就你一个主子,想怎么作威作福都成——”
他一挑眉,冲池簌道:“绝对是个可以遮掩身份,静观时局,东山再起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