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危言耸听是为了突出应翩翩的重要性。
他心中有气,也没怎么理会,如今面对着这样的局面才真正是始料未及,急忙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曾经先帝在时也召开过无数次这样的会议,只是那时尚有主战和主和两派争论不休,如今却已经没有选择了。
要不然就抵抗,要不然就逃跑,和谈绝不可能。
两种主张自然兼而有之。但因为不久之前他们刚刚大败西戎,士气大振,如果对方一发动进攻就要吓得迁都逃跑,自然令人心有不甘,故而主张兴兵反击的声音更加强烈。
但是派谁去又是个问题。
朝中倒也并非全无可用之人,但西戎人如今先声夺人,已经连胜了几场。
一开始还可以说是他们打了个出其不意,让朝廷没来得及反应,若是派出大军还不能取胜,就未免会造成人心惶惶,社稷动荡了。
大臣们纷纷争论着领兵人选,大概是由于心理作用,黎慎礼总觉得他们在怨怪自己急于对应定斌下手,逼走了应翩翩,心中觉得很不自在。
这时,却有一个声音说道:“臣以为,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有没有合适的将领,而是要振奋我军士气。”
在一片乱糟糟的争论中,这个声音冷静而浑厚,一下子吸引了黎慎礼的注意力。
他抬起头来,发现说话的人是太皇太后的兄长胡臻。
黎慎礼记得胡臻在雍州当了十五年的知州,应该与西戎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心中微微一动,说道:“胡爱卿有何见解?”
胡臻出列行礼,说道:“陛下,以臣对西戎的了解,他们这一战实际上是外强中干,看着气势汹汹,但论战力不一定会很高。”
他的话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只听胡臻分析道:“之前西戎王在应大人手下败兵撤退,其实并非因为兵力不足,而是战略安排出现了问题,导致他失去了手下兵将们的信任。”
“而近来西戎风雨不顺,连连遭灾,这种情况下原本应该休养生息,西戎王却再次兴兵,应该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以重新树立他的权威,所以臣以为,西戎打的是一场士气之战,但未必还有后劲。”
“胡大人说的有理,不愧是曾在雍州驻守多年的经验之士。”
兵部尚书范良赞同地说道:“所以我们主动出击的第一战非常重要,一旦得胜,西戎必定人心溃散。”
胡臻说道:“是,所以我是想斗胆提议……”
他一顿,转向黎慎礼,郑重道:“请陛下御驾亲征,以鼓舞士气。”
“什么,御驾亲征?这如何使得!”
“如今战事不利,军备不足,这样岂非置陛下于危境吗?”
胡臻此言一出,顿时反对之声一片。
毕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一国之君如此以身犯险,未免令人放心不下。
胡臻听到别人反对他,倒也不坚持,只说道:“臣常年身在边关,除了打仗别的都不懂,见识浅薄,只是提出自己的看法而已,要如何做,自然还是看陛下的意思。”
出乎众人意料的,一向谨慎有余的黎慎礼,这次却没有立刻开口驳斥胡臻的意思。
方才胡臻的话反复在他心中回荡。
士气之战——西戎王是为了树立威信,而他的处境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登位之前就根基不深,没能完全获得大臣们的信任,后来又对应家的处置失误,更加引起朝中部分人的失望和不满,若是这一次输给西戎,黎慎礼自己的处境只怕也跟西戎王没什么两样。
这样想来,他们两国的君主战战兢兢,劳心劳力,竟然都是因为一个应玦,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现在,西戎王可以带领将士们奋勇进攻,他为何不行?
以西戎如今所有的物资,再加上战线拉得这么长,一定支撑不了久战,只要跟他们耗着,到了最后就肯定能赢,而他的威望自然也会大大提高。
就像先前左丹木所说的那样,若是想不用怕身下的位置被旁人抢去,那么就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地方,只有自己能坐。
黎慎礼的心中缓缓做出了决定。
听说皇上竟然御驾亲征的时候,应翩翩人已经在灵州了。
在西戎尚未发兵之前,他便敏锐地察觉到了西戎或许将有异动,既然暂时不能回到朝廷,应翩翩索性等着应定斌伤养的差不多了,亲自来到边关一探,顺便也可以看望黎清峄。
在此之前,应定斌和黎清峄也算是已经同朝为官多年,但两人一个柔奸圆滑,一个韬光养晦,因此看到对方时,心里都有种装逢对手的警惕和提防,保持距离还来不及,更不可能有什么交情。
没想到如今因为应翩翩,他们倒算是成了一家人,居然还有坐在一张桌子边上吃饭,并且不会怀疑对方暗中下毒的一天。
听见应翩翩一会叫爹一会叫舅舅,应定斌和黎清峄的目光有时候也会碰撞一下,都有种梦游一样的不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