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哪,这世上哪有万全之事,只是眼下端王是最合适的人选罢了。”
谢堰一笑置之,“哦?”
“那端王殿下敢立军令状么?”
许昱与蒋勉心神一凛,悄悄对视一眼,便猜到了谢堰的用意。
谢堰哪里是要拦人,他不过是以攻代守,故意诱端王立下军令状,若回头战事有失,名正言顺砍端王人头罢了。
许昱眯了眯眼,他倒是要看看谢堰葫芦里卖什么药。
“那依谢大人之见,是有更合适的人选?”
“没错。”
众臣跟着一愣。
皇帝见谢堰眼神坚毅,恍惚找到了主心骨,心神也跟着定了下来,“谢卿,遣何人接替孔侑贞?”
大殿顿时静了下来,无数视线落在他身上,有如千钧。
关乎江山社稷,何止千钧,是万万钧之重。
谢堰沉湛的眸眼浮现一抹苍茫之色,再次重重跪下,
“臣,谢堰,请战!”
他字字铿锵,如巨石滑落深渊,激起千层浪。
一贯从容温秀的许昱险些撑不住,眸间如巨浪翻滚,寒声质问,
“谢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兵戎大事,可不是儿戏,你不能把数百万军民及江山社稷当成你党争的筹码!”
“是吗?许大人又怎么确定,端王殿下没把数百万军民安危当博戏呢?”谢堰冷冷一回,
许昱噎住。
又一三品大员出声道,“谢大人,你一介文弱书生,不通军务,说句不好听的,便是边关的容公公都比你有本事,你有什么资格代替孔侑贞提督军务?”
朱靖安也没料到谢堰心中的人选,正是他自己,不由吓出一声冷汗,他上前轻声劝道,
“清晏,本王知你有报国之心,但没有万全的把握,不能冲动”
就目前的战局来看,谢堰这一去与送死无甚区别。
谢堰定定回他,“臣既然敢请战,自然有几分把握。”
十年磨一剑,他等这一日等了许久。
许昱气笑,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谢大人敢立军令状吗?”
容语已在毂中,若趁机除掉谢堰,端王执掌兵权再无掣肘。
不等谢堰回答,朱靖安扭头朝许昱断喝一声,
“许首辅,端王尚且不敢立军令状,遑论清晏?”
谢堰对殿中诸人的质疑置若罔闻,清冽的视线直望皇帝,“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狠狠咽下一口吐沫,眉头皱得深深,
“谢堰,军国大事,不能等闲”
谢堰闻言潋滟一笑,这一笑如清玉生辉,他姿容清举,衣不染尘,回眸扫视群臣,笑意骤然消失,唯有掷地之声,
“尔等朝臣,贪生怕死,只谋身不谋国,骑墙观望,只顾眼前兵患,不虑远忧也。”
“天子着端王领雍州牧,以故都长安为其封,然端王肆意妄为,纵部下无视军规纪法,以致战前损兵折将,此罪一也,其二,端王暗中厉兵秣马,锻造私甲,心怀不轨,此社稷存亡之秋,岂能以此不忠不孝之徒为帅,妄起萧墙之祸?”
众臣冷汗涔涔。
谢堰再朝皇帝拱手,“昔甘罗十二为相,霍侯十八勇冠三军;斛律光十七岁随父征周,生擒莫孝晖,史万岁十五研习兵书,纵横疆场无敌手。诸葛孔明坐隆中而知天下,晋太傅谢安,以儒士之身,投笔从戎败苻坚”
“堰不才,今年二十又二,上忧君父无敢战之将,下思百姓无斗米之炊,愿以八尺之躯,效先贤之志,一雪土木堡之耻,若不克,提头来见。”
腊月初六日夜,细碎的雪花漫天飞舞,毫无预兆笼罩着山西镇。
坐落在东莲山下的中军大寨却寂寥无人。
除了些许老弱病残,只剩下留守营寨的两千兵力,及容语从京城带来的一千四卫军。
帐内,容语一身黑色曳撒,负手立在山河图前,除了一小内侍伺候笔墨,再无他人。
风声鹤唳,案前的灯烛一时明一时暗,小内侍立即将一透明的玻璃罩擒来,盖在灯烛之上,又贴着案沿往容语身侧送了送,让她看得更清晰些,
“监军,你还未用晚膳呢。”案上的一碗米粥并两个白馒头,早已发凉。
容语手指在贺兰山外侧一处,手尖发力,隐隐又戳破的迹象。
孔侑贞阵亡的消息被奸细传去了蒙兀营帐,蒙兀国师巴图阿汗当即点了几万铁骑,分三路猛攻山西,榆林与大同三镇,攻势前所未有的强烈,大有趁着援军到来之前,拿下一镇的架势。
周延帧拖着病躯,前往城墙督战,段文玉镇守西边榆林,左椿镇守东边大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事,将士们压根还没歇着,又被迫穿甲执矛奔赴前线,就连王桓也抢着带兵前往大同,负责策应左椿。
形势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