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玉抱膝坐在床榻上,一坐就坐到了半夜。
她有些不明白,檀云秋走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似乎真的很生气。
语气难掩怒火。
华玉不敢相信,若当真将他惹急了,他会不会直接将她掐死。毕竟,他虽然双腿有疾,可他看起来胸背宽广,手也比她的要大许多,更遑论,他还权势滔天。
而她在他面前,真如一小小蝼蚁。
难道以后,真的要如他所愿,离他远些吗?毕竟华玉的初心,也只是保命而已,若靠近他会被杀死,那她所做的又有何意义?
及至半夜,华玉的眼皮才开始发沉。
她强撑了一会儿,没撑住,渐渐睡去。
寒冬腊月,大雪未断。
满宫里被铺了层厚厚的雪妆。皇上近来要处理的事务变多了,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书房度过。他整个人累得昏昏沉沉,加之朝中杂事甚多,还有些无甚内容的请安折子。
皇上被搅得心情不畅。
恰逢此时,宫中传来喜事。
赵淑妃有孕了。
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
皇上大喜。不仅赐了赵淑妃许多锦缎珍宝,还将她迁居到了离龙驭殿最近的宫殿,长乐宫。又依她所言,将与她交好的妃子赐到长乐宫偏殿居住。
不仅如此,还要为她建宝楼。
“淑妃有孕,皇上大喜,赐许多珍宝,另外还要以淑妃之名在宫中建造一座宝楼,如今国库的银子都用在赈灾上,朝臣自是不同意,已将皇上提议驳回”
青松回道。
檀云秋在府中称病几日,不曾入宫,亦不曾上朝。
他坐在长廊内,廊下挂着鸟笼,笼上立着一只翠绿鹦鹉。鹦鹉口中“王爷、王爷”唤着。他面色如常,静静注视一会儿,才出口道:“果真还是小孩。”
“一个女子,也至于此。”
青松茂竹守在一旁。
“皇上最听王爷的话,王爷如今是否要进宫。”
“入宫做什么?”
茂竹道:“朝臣都进言不要皇上建宝楼,王爷您要是跟皇上说,皇上自然会听。到时候,那些满口胡言的朝臣便会知道,凡事还得王爷出面。”
青松悄悄瞪了茂竹一眼。
檀云秋闻言,嗤的笑出声。
茂竹道:“小人又说错话了吗?”
廊上的风渐渐大了。
檀云秋叫茂竹将他推进屋里去。
“他们向来觉得我坐在这个位置上,管的太多了。如今,我正如他们所愿,不管了。”
各地灾荒不断,年幼的帝王还算勤勉,可如今,却为了一女子要大花银钱建造宝楼。
此事若被天下人知道,不知要寒了多少人的心。
如此,正合他意。
果然,不过几日,众人实在无法劝说一意孤行的年轻帝王。
老臣无奈。
其中不乏有想要借此升官发财之人。
纵使檀云秋以病相称,仍有人将礼送到他的府上。
建造宝楼是份美差,有许多好处可捞。
更兼有,宝楼建成之时,便能在皇上和淑妃面前露脸,所得赏赐只是牛毛,贵人跟前露了脸得了好处,往后升官加爵便不愁来日了。
只是,茂竹青松有些犯愁。
“这份礼,该如何像王爷交代?”
青松道:“你负责王爷日常居多,自然你去。”
茂竹无法,只得上前。
“禀王爷。”
檀云秋正在书房练字,这几日无事,正得清闲。
“我说了,凡是送礼,一概不收。”
“是苏家送来的。”
苏家,是檀云秋母亲的娘家,曾是煊赫一时的忠勇侯府。只是如今苏家嫡支除了王太师家的大娘子,便再无他人,只剩下表亲。
檀云秋默了半晌:“何物?”
茂竹道:“女子。”
苏家也曾是百年世家。
武帝时,苏家长子有从龙之功,阵前杀敌、英勇非凡,被封为忠勇侯,子孙世代承习封号。
忠勇侯育有二女,长女嫁给当时的太子。太子是元敬皇后的唯一嫡子,受皇上和朝臣器重,贵不可及。
水涨船高,忠勇侯府凭借长女高嫁,在盛京成为炙手可热的高门豪族。人人羡其威风,谁又知道,不过转瞬间,太子因私藏府兵器械被人告发,流放在离盛京千里的大漠。
而忠勇侯也被牵连,褫夺封号,恩宠尽失。
有句话道“一朝马死黄金尽,亲者如同陌路人”。
无人相帮,避之莫急。
忠勇侯郁郁而终。
没了忠勇侯府庇护的苏氏族人,在盛京已然站不住脚,渐渐搬离此地。
没几年,武帝驾崩。传位给当时已然年长的庶长子,称桓帝。再然后便是桓帝之子英帝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