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宫人早已屏退。华玉坐在窗前的小凳上,双脚离地,朝前踢蹬一下,裙角翩飞,双脚微微摇晃起来。她抬眸朝着燕娘一笑。
“燕娘为我梳妆吧。”
燕娘不解:“这是为何?”
华玉语气慢慢道:“见摄政王呀。他今夜定不会来,只能我去找他了。”
摄政王手握天下大权,就连皇上亦在他的掌中。他是何等的权势滔天,又是何等的心高气傲。华玉虽有几分姿色,能入摄政王的眼,得他几分垂怜,已是万幸。今日封嫔圣旨一下,被摄政王得知。难免会觉得华玉是个两面三刀的人,人前一幅面孔人后一幅面孔。当着摄政王是一套,当着皇上又是一套。
若华玉今日不将事情说开,得罪于他,往后性命难保。
华玉命宫人抬进盆架。她将双手置于水中。铜盆水波荡漾,细腻的香粉入水即化,生出淡淡甜香。水中所放香粉名为玉骨生香散,长久浸泡,可令肌肤细腻生香。
华玉张开五指,令指缝亦被水香浸泡。
约莫半刻钟,华玉将手拿出。取过棉巾细细擦拭干净,而后坐在镜台前,任由燕娘妆扮。
华玉乌发四散。燕娘站在其后,为其分做数股,五指灵巧地将每股发髻编于脑顶。又将数股在两侧结成高髻。此为飞仙髻,虽得女子追捧,却因其发髻高盘,非面容妩媚身姿窈窕者才得其美,并无多少人梳此发。燕娘打开妆奁,拿出一根玉簪花插在高髻正中,又为华玉面上施桃花粉、点唇脂。
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
燕娘赞道:“姑娘美极了!”
华玉接过月白色软绸披帛,搭在肩侧。转了转身子,下裙随之微微荡漾,颜色素淡。
她道:“换那条榴花红色绸裙子来。”
华玉换上新裙。垂眸看眼艳丽活泼的裙子,面朝燕娘笑笑。
“走吧。”
华玉站在檀云秋回慈恩殿必经之路。
假石嶙峋,翠竹林立。月色淡淡。华玉提一盏宫灯,灯色晕黄,她静静站着。
不多时,石面传来阵阵车轮声响。
摄政王来了。
华玉小步走上前,轻声唤道:“王爷。”
茂竹青松立在檀云秋身后,见她出现,停住脚步。檀云秋抬眸望去,神色微怔,而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他笑道:“恭喜孟嫔娘娘了。”
他眸光凛冽如寒风,嘴角勾起抹古怪笑意。定定看着面前的女子,胸中那股子浊气又涌上来了。他捏紧扶手,从华玉面上移开目光,落在旁边的怪石上。
“还愣着做什么,回慈恩殿。”
华玉并未多言,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此处虽然人烟稀少,但隔墙有耳。她小步跟至慈恩殿门口。
青松道:“孟娘子留步。王爷要休息了。”
华玉视线落在檀云秋的后背,语气颤颤:“劳烦大人转告王爷,我有话对王爷说。若王爷今日不想见我,那我便日日来。”
青松语塞。
良久,檀云秋道:“让她进来。”
华玉瞬间笑开,提着裙边小跑到他面前,语调轻快道:“多谢王爷!”
作者有话说:
1孔雀东南飞: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
服侍檀云秋的宫人从不敢懈怠,殿内总被炭火烘得暖暖的。一进大殿,华玉的身子整个被热气包裹住,霎时间寒气消融。
檀云秋并未屏退左右。他坐在上首,审视华玉。
他脱去大氅交给左右的宫人。露出内里穿的夹绒的暗玉紫色圆领窄袖袍,束着玉装革带。这色有些老气,穿在他身上,似乌压压的天际陡然响起几声惊雷,越发显得他威严持重、高不可攀。
他坐在轮椅上。脊背挺直,双手按压扶手。大殿气氛静悄悄的,无人敢大声喘气,一丝声音也没有。他胸中因为这份安静,那丝浊气越来越膨胀,渐渐装满了他整个胸膛。让他觉得喉咙艰涩。
华玉立在中央。胸腔起伏地快了些,微微吐息。
檀云秋的视线冷且硬,仿佛又回到了那时,她因燕娘获罪不得已来慈恩殿求他。他眼神中满满都是对她的不屑。更甚至,现在他的目光中,还有怒火。
“王爷。”
华玉轻声开口。
檀云秋凤眼冷凝:“你有何话要说?”
左右宫人皆不住打个寒颤。
华玉心中亦怕。
“我有许多话。还望王爷怜惜,耐心听我说完。”
檀云秋从喉中溢出满是嘲讽的呵笑。
华玉不等他说出难听的话,先开口道:“永宁五年夏,因家中为求庇护,送我入宫。这些事情,王爷您也查过了,不需我再说。我入宫,本就是迫不得已。长夜漫漫,我未曾见皇上一面,更无任何情谊可言。我在宫中,如蝼蚁,生死不由己。皇上是天子,我身为宫妃,我之居处是天子之地。旁人我尚且不敢抵抗,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