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迫,补习班会一直上到新年。这意味夏棠只有到初一才能够回去。
她的父母还有小姨一家现在都在外婆家里过年。年后他们会一起去小姨在的h城,商量开间洗衣店的事。
夏棠只在视频里见到了小姨和姨夫,还有正在读小学五年级的表弟。
一年不见,表弟又胖了一圈,圆得可以盘成一个球,被父母督促着假期减肥。
过年家家都在杀鸡宰羊的时候,他只能吃水煮菜叶子和鸡胸肉,绿豆般的小眼睛里写满了不情不愿,委屈得像块白花花的发酵奶酪。
夏棠只好答应给他带本市才能买到的奥特曼限量卡片,才让这大块奶酪终于又喜笑颜开。
补习班的最后一节课在大年三十的当天,课程上完,老师也露出为放假而高兴的笑,祝大家新年快乐,今晚回去能过一个好年,年后都能有一个好成绩。
街上的店铺大半都已经歇业,大家背着书包分别时都互相道别,充满志气地说着明年再见。
嗯,明年再见。
李子沫家的年夜饭也准备得很丰盛,电视机开着,连广告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窗外响起起此彼伏的炮竹声。
整座城市的人此时都在团聚。
夏棠彻底吃撑了,晚饭后试图洗碗,但被赶回去休息,躺在李子沫的床上,小腿在床边晃荡,一只手揉着肚子。
这个点春晚还没开始,厨房里隐约有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的声音。时而有升起的礼花照亮窗户。
却又好像万籁俱寂。
门口传来脚步声,是李子沫走进房间,在门边停了停,也没有开灯,走过来跟她一起并排躺在床边。
两个人都带着满肚子的食物,不利于消化地躺在这里,像两条等待阴干的鱼干。
“不行了。”夏棠说,“听说吃太多会让思维变迟钝。我回家以后绝对不能再吃这么多了。”
李子沫也吃得比平常多,侧过头看她:“你明天早上就要去车站?”
“嗯,”夏棠把手搭在肚子上,懒懒回答,“一天只有那一趟车,在家里可以待三天,然后又得走了。”
“这样啊。”李子沫和她一起低声感慨。
房间里静了好一会儿。
直到在某个节点,李子沫又开口问:“你跟陆霄,也已经没事了吗?”
“嗯,没事了。”
夏棠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同样懒懒地说:“我之前也说过,他这个人很难搞吧。不仅麻烦性格也很差,本来就完全不是适合交往的类型。”
“倒不如说,现在才终于能轻松点了。”
“我还以为你也有一点喜欢他,”李子沫侧过身,偏头听着她说,“所以你们两个才会在一起。”
夏棠陷在香气柔软的枕头里,睁眼看着头顶。大年三十的夜里,肚子里填满食物,礼花声在窗外连绵,两个人一起躺在一片黑的小房间里。
她简简单单地回答说:“我是喜欢他啊。”
年少时候有些话,像春蚕结茧一样藏在心里,绵绵地一层一层织成壳,好像一旦说出口,就算是输了。
却又会在某一个时刻,那么寻常地说出口。
其实没有魔力,也不会骤雨。
只是很普通的几个字而已。
在某个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时刻。
她想,要是以后都见不到这个人,或许会是一件难过的事。
难过得就像再也吃不到夏天的冰激凌,不能在暖和的沙发里看电影,会错过每一场夜里的流星雨。
就像每次听见不知道名字的钢琴曲,看见树丛里忽闪的萤火虫,都会想起遥远时候的某个人。想起他薄荷味的外套,想起他微微抬起的下巴,想起漆黑的眉眼,和很偶尔时候翘起来的唇角。
明明是个又傲慢又任性,缺点可以列满一整页草稿纸的人。
可是仍然喜欢他。
喜欢到想起来时心脏都会蜷缩下,缩水一样变得皱皱巴巴,停在胸腔里,像一颗满是褶皱的核桃。
是医学仪器也检测不出来的疾病。
像天花、水痘、艾滋、流感和狂犬病。
大概喜欢上陆霄这件事,本来就是某种疾病,从感染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着总有一天会发作。
只有她自己知道。
“但是在一起是不可能的吧。”夏棠说。
“所以像现在这样就行了,已经没事了。”
那个时候,在旧教室里约会的时候,陆霄站在钢琴边,侧头敲着走调的琴键,又转过眼眸看向她,灰尘在栅格里透进来的阳光中飞舞,他的眼睛里映着粼粼的日光,还有她的倒影。
让她不由得想,要是这样摇摇欲坠的恋爱,也能继续下去就好了。
继续到哪天即使不在一起了,即使想起他也不会难过的程度。
可是已经不会再有那一天。
窗户外的鞭炮烟花噼里啪啦作响,客厅里传来李子沫妈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