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吊着一口气。
快高考之前他请假回了趟家,打算和周汝城谈一谈,他毕竟是老教师,对处理复读生的压力应该颇有经验。
他曾经就是这所高中的学生,所以对周汝城的办公室了如指掌。
可对眼前的情况,却全然陌生。
那天在门口偏僻的角度,他看见了自己一向乖戾的堂弟,以几近贴紧的姿态,将一个女孩子困住。
她的表情显露了极度的不情愿,可周疏雨却一下子僵滞。
他该插手吗?
他改变不了周洛祺,这一点周疏雨很清楚。
而事情闹到周汝城那里,以他对小儿子的偏爱程度,很有可能息事宁人,甚至怪罪自己。
他现在几乎是处处有求于伯父,和他们家闹不愉快,值得吗?
可就当做看不见吗?
周疏雨还没考虑清楚,谢司晨就出现了。
看着他铿锵有力地念出沉知许这个名字的时候,周疏雨的心脏沉沉地顿了一下。
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
春意知几许。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初夏。
他比周洛祺要大一些,复读完的暑假,周汝城有提出过让他辅导堂弟学习的请求。
因为是亲缘相近的亲戚,周疏雨比别人会更了解周家的结构。
上梁和下梁,稍微歪一点,就差之毫厘。
或许表面上仍端正挺立,实则不堪一击。
他知道,周洛始看起来正直勇敢,其实背地里软弱自私。周汝城表面上清廉和蔼,实则绵里藏针。
而周洛祺,是他们缺点的集合。
周疏雨没有指望短短几十天的假期能够改变一个人,只是,每一次见到周洛祺,他都会想起沉知许。
那个男孩子将她救走了,那后来呢?这样的情况还有再发生吗?
然而,即便再发生,周疏雨也没有那么巧合能够目睹,更别提伸出援手了。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周洛祺已经变本加厉。
沉知许不是第一个,肯定也不是最后一个。
周疏雨读的是法学专业,文科生拥有着更细腻且敏感的心思,对道德与法治的无尽考量,让他内耗了许多年。
沉知许作为他懦弱的一个缩影,像一颗种子一样种进他心里,生根发芽。
教育赐予他无限的意义,可他却没能真正塑造品格。
他很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