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可能逃脱的绝境里,感受到自己的意志力也在慢慢地溃烂——
怎么可能逃得了?就算有再强大的意志和勇气,人类在超脱自然的生物面前,是那样的脆弱渺小。连家二哥的惨叫声消失殆尽,死神的脚步离着徐昭越来越近,她嗅着充斥鼻息的味道,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一头撞死。
连家大哥的哀嚎声扯回她飘飞的思绪,看到连家大哥又惊又惧还夹杂着无力救助弟弟的自责痛苦,这种时候,徐昭竟然感受到丝丝缕缕逐渐蔓延的嫉妒。这股浓烈的情绪如烈火烧灼,她蜷缩起指尖,咬住唇,瞪大眼睛盯着连家大哥。
最开始的时候,蜘蛛啃噬连家二弟,连家大哥惨叫痛骂,轮到他被蜘蛛抓住的时候,那股仿佛肝胆俱裂的痛苦反而停滞,他木呆呆地盯着连家二弟残留的痕迹,流下一颗又一颗泪珠。
不论连家人的品德,连进光死了之后,有家人心疼他,有兄长不顾生死为他报仇。包括连家大哥和连家二弟,他们死在蜘蛛口中,不会被人遗忘,家人会记得他们,会为他们哀悼痛哭。
徐昭什么都没有。
她死死捏住指肚,移开目光,在蛛丝的缠绕中,几乎成了幅僵硬的石像。
又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徐昭头都没有抬,多一只蜘蛛少一只蜘蛛又怎样呢?她是死后都不会有人惦念的人,席卷而来的孤独感将她淹没,她在这股浓烈的情绪中,丧失了求生的本能。
连家大哥骤然发出声惊讶地喊叫:“……林樾,你是林樾?你还活着!”
浓密树荫笼罩着林樾苍白孱弱的躯体,没有阳光照耀,他的肌肤呈现实质的瓷白,淡青脉络在他额角浮现。裹着干裂旧皮的步足虚虚地撑着上半身,走过的地方,流落稀疏的蛛丝,泛着浅浅的金黄色。
裹着草药苦香的风吹过来,徐昭被缠成茧的躯体缓慢地挣扎了两下,眼皮微微掀起来,撞进林樾幽黑沉暗的视线,她以为是自己在死前的幻觉。他还在蜕皮,虚弱无力地在网兜里沉睡,怎么可能及时地赶到自己的身边?这是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她不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气。
徐昭的面部同样被蛛丝缠住,窒息感几乎使她晕厥,束缚着嘴巴的蛛丝忽然被外力扯开,不是很疼,林樾小心翼翼地扯开蛛丝:“……对不起。徐昭,难受吗?”
徐昭眨眨眼睛,长久缺氧使她说不出话,缓了好久,理智才渐渐回归。她在脑海里,把林樾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补充完整,他想说的是:徐昭对不起,我来晚了,害你受到伤害。可是这件事情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为什么要自责呢?
“你怎么来了。”
林樾这个时候本应该睡在网兜里,没了连家兄弟的吵嚷,环境安静,应该安心蜕皮的。余光扫过他干裂的唇部,还有牢牢沾着步足的干皮。她不禁心疼。
徐昭被蛛丝裹成球,气味难闻,是雄性蜘蛛的味道。林樾扯动蛛丝的手指稍微用了力气,蛛丝猛然断裂,他垂眼,浓密睫毛遮住晦暗情绪,说:“……我听到声音醒来,你不在我旁边,我追了出来。还是晚了。”
徐昭的味道使他安心。她刚离开,他便不安地睁开眼睛,四处寻找没有看到她的身影,慌得仿佛掉了神,安静下来,这才循着味道赶到这里。
如果他再晚几步,后果不敢想象。剧烈颤动的心脏仍没恢复正常水平,他脸上的表情已经看不出慌张,瞧着温柔冷静。
林樾的掌心分泌出带着香气的油性物质,一股脑地涂抹在徐昭的周身,油性物质淅淅沥沥,仿佛漫天细雨,冲刷蛛丝,眨眼的功夫,那股使人想要一头撞死的恶臭气息,瞬间被甜腻得令人头昏脑胀的气味取代。
徐昭僵坐在地面,仰着头,由着林樾动作。她感觉眼眶有点湿,想要抬手抹去,手臂僵硬不能动,索性不去管。
“你还在蜕皮,这样贸然出来,没问题吗?”
林樾耐心地整理缠绕着她的蛛丝。巨型蜘蛛在林樾来到的时候,早已经带着猎物爬到古树顶端,警惕地盯着他。
连家大哥哀声求救:“……林樾你救救我!快点救救我!我是你的连叔叔啊,快快,快把这个蜘蛛赶跑……”
林樾充耳不闻,有条不紊地扯开蛛丝:“没有问题。”他轻声回答,指腹触碰到徐昭胳膊的血口,眼神暗了暗,若无其事地继续撕扯蛛丝。
遇到困难,徐昭习惯自己解决,更没有依靠他人的经历。林樾相貌稚嫩,哪怕此刻他的到来,给徐昭带来莫大的安慰,但她始终记得林樾在是人的时候,没有成年。
林樾显然不像他说的那样,没有问题。步足在行动的时候略显僵硬,蜕皮怎么可能这么多天都没有丝毫进展?徐昭看向他的脸,苍白瘦弱,青筋隐露,显然是在忍耐痛苦。
她说:“你不应该追来的。就算,就算蜘蛛把我吃掉,那也没什么的,我们本就是萍水相逢,你没必要为了我,伤害自己的身体。你看你的……你的腿,还能走路吗?”
林樾抿着唇,动作僵硬,骤然抬头,眼睛毫无预兆地红起来,星星点点的泪珠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