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说了片刻话,一婆子过来禀道,
“太太,老爷派人回来递话,说是晚上有贵客来访,请您预备着。”
江夫人雍容颔首,“告诉他,我知道了。”
这是王书淮第一次主动登总督府的大门。
是时候撬一撬江澄这块铁板。
先前江南豪族面对王书淮来势汹汹,纷纷来寻江澄庇护,如今丈量田地遇到阻碍,王书淮也主动来找江澄,只要江澄还是江南总督一日,他就回避不脱。
现在双方僵持不下,想要破局,唯有拿下江澄。
酉时三刻,王书淮踏着暮色进了江府,与此同时他还携了一份厚礼捎给江澄。
“听闻总督夫人极擅书法,犹爱先祖献之的字,这是淮珍藏的一幅《鸭头丸帖》,是献之先祖一笔书的杰作,赠予尊夫人。”
江澄闻言登时便怔住了。
江夫人才貌双全,名动金陵,江澄早年苦求她不得,后来因缘际会相逢,江澄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得夫人欢心,而其中王献之的半片书法功不可没。
仅仅是半片书法,便得了夫人首肯,眼前这王书淮赠的是王献之全贴。
江澄是个粗人,不大懂得这些诗情画意,但夫人喜欢,必定是珍宝。
起先怀疑是否为真迹,转念一忖,那王书淮出身琅琊王氏,可不就是王献之的后人么。
这么一来,江澄看王书淮的眼神变得复杂了。
他的来意,江澄心知肚明,可盛情难却。
江澄沉沉叹了一口气,长袖一比,“允之请上座。”
待坐定喝茶,又吩咐侍女道,“去请夫人,就说有贵客到,哦,对了,也将二小姐唤来见客。”
那头江夫人听闻王书淮携王献之宝帖登门,脸色不由郑重,
江采如跟在她身侧,鄙夷不休,“一定是哪来的赝品弄来充数。”
江夫人一改往日温和,蹙眉责道,“放肆,待会见了人可不许这么说,你可知他是何人,他是王献之的后人,王献之父子的真迹,只有王家人手里有。”
江夫人脚步不由加快,从后廊进了前厅,绕过耀眼的翡翠云纹座屏,立即露出一脸雍容大气的笑来,
“王公子驾到,有失远迎。”
王书淮侧眸看到江夫人,第一眼是愣了下,只是他这人城府极深,那抹惊异很快被压在心底,连忙朝江夫人施礼,“允之拜见江夫人。”
江采如随后提着裙摆不情不愿绕了出来,待对上王书淮那张脸,整一人跟被雷劈了一样,
“是你?”
江澄看着女儿,江夫人看着王书淮,夫妇俩又交换了个眼色。
江澄错愕问,“你们俩相识?”
“我当然认识他啦。”
“不曾见过。”
两人异口同声。
江采如娇嗔委屈地看着王书淮,细眉快蹙成一团。
王书淮不习惯跟陌生女子这般亲近,又见那女子一双眼钉在他身上,十分反感,神色间明显冷淡下来。
江澄何等人物,察觉他神色变化,立即寻了个借口打发女儿,请江夫人坐下陪客。
不一会仆从上菜,江夫人与王书淮谈起王献之的书帖,江夫人察觉这个年轻人,学识渊博,侃侃而谈,而且奉承得不动声色,又生得这样的好相貌,很难不心动,她给江澄使眼色。
江澄明白妻子和女儿都看上了王书淮。
于是借着喝酒的空档,问道,“书淮今年方才及冠,家中可娶妻了?”
王书淮含笑回,“家有贤妻,还有一女快满周岁。”
眉梢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柔情。
江澄脸上的失落几乎要掩饰不住。
“哦…哦…”连叹了几声,差点接不住话茬。
还是江夫人看得开,既然娶了妻,便是无缘。
屏风后面的江采如捂着嘴哭着跑回了后院。
王书淮今夜与江澄相谈甚欢,那份厚礼也着实送到了江澄和江夫人的心坎上,江澄答应好好思量丈量土地一事。
回了府,王书淮便问京城可来家书。
明贵暗自撇嘴,还为上回撂下他的事记仇,可谁叫他是奴仆呢,还是老老实实把攒下的两封家书一齐给了王书淮。
这次离京,王书淮吩咐齐伟每三日一封家书。
故而这阵子,他只要闲下来,便将齐伟的家书掏出来一封封瞧,
珂姐儿的成长是显而易见的,今日又多走了几步,哪日又小跑着被什么绊倒了,零零散散的琐碎,他看得入神,甚至吐字越发清晰,谢云初都能模模糊糊辨别她的意思。
“吃吃…要吃吃…”
谢云初写出这几个字的时候,王书淮都能想象女儿的模样。
为了避免孩子叫旁人爹爹,王书淮不顾颜面,请画师给自己画了一幅像,捎回京城,并在信里写明,让谢云初每日给珂儿瞧一瞧,让孩子对着画像喊爹爹,以防再次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