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慢慢地往前走,就这么走到了东楼,那是一座红砖五层楼。
其实相对于那新楼,孟砚青更熟悉的是这座旧楼。
她十岁出头时,便已生得亭亭玉立,会陪同父亲出席一些重要场合,也曾经到过这首都饭店的舞厅。
她记得陆绪章穿着西装的样子,十几岁的少年已经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但是他眼中始终只有她,把她当做小公主一样捧在手心。
她也记得那位风度翩翩的老人,明明身在高位,却包容温和,华尔兹和交谊舞都是一绝,当时许多女同志为了瞻仰他的风采,全都在舞厅排队等他。
他从来不挑舞伴,纺织厂的女工,医院的女护士,以及首都饭店的职工,他都来者不拒,甚至遇到那些不会跳舞手足无措的,还会手把手教,温和耐心。
那个时候孟砚青还小,恃才傲物,目无下尘,不过却也为那位老人的风度和涵养所折服。
后来她父亲出事,她产后抑郁,钻了牛角尖,险些把自己小命交待进去,那位老人听说消息,还特意让警卫员给她送来补品,说她还年轻,一定要养好身体。
如今的孟砚青回忆起一切,心中自是一片温暖和感激。
只是斯人已逝,一个时代早已过去。
她在那璀璨灯火中收回目光,慢慢地往宿舍走去,心里却想,在世人眼中,其实孟砚青也早已经不存在了。
曾经那个把她捧在手心里的陆绪章,已经把她所有的照片收起来,不愿意多看一眼,他也不和儿子提起自己。
他其实就是想把她忘了吧。
回去宿舍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狭窄灰暗的楼梯中只有一盏半明半暗的灯,其间有提着塑料暖壶打水的服务员,还有端着盆出去晾衣服的,忙忙碌碌的,露出洋灰泥的破旧台阶上湿漉漉的。
孟砚青走进宿舍,谁知道一进去,就见宿舍里几个姑娘都已经靠墙站立着了,是按照早上她说的进行练习。
王招娣看她回来了,便惊喜地笑道:“你可算回来了,我们正说你呢!”
胡金凤笑道:“今天培训结束,罗班长喊住我们,说给我们开小灶,给我们培训英语,我们听了他说的,其实他还不如你说得好呢!”
孟砚青还没听罗战松说过英语,不过按照那本书中记载,罗战松英语挺好的,他是二十一世纪毕业的大学生,在他们那个时代英语学习资源更丰富。
当下问道:“他都教你们什么了?”
陈桂珠道:“教我们几句对话,其实他说得也挺顺溜的,反正肯定比我们强,但是我听着,他还是不如你,味儿不如你说得好,你听起来顺耳,好听,就感觉像外国人说话,他的英语还是中国人说话。”
其它人纷纷赞同:“对,砚青比罗班长还强呢!”
王招娣:“我以前觉得罗班长可了不起了,现在又觉得,其实砚青才了不起,罗班长还不如她呢!”
大家七嘴八舌的一通说,孟砚青听着倒是挺满意的。
之前这些小姑娘一个个崇拜罗战松崇拜得不要不要的,现在这种崇拜好像减轻了许多,这对小姑娘来说是好事。
而从孟砚青的角度,破解了罗战松的一些所谓“主角光环”,好像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开始帮着儿子瓦解罗战松的羽翼了,这让她有了点成就感。
这时候,王招娣问:“砚青你吃饭了吗?”
孟砚青:“在食堂随便吃了点。”
胡金凤笑道:“我们给你留了吃的呢,用热水袋暖着,就放桌上,你看看爱吃不!”
孟砚青看过去,这才发现桌子上用热水袋捂着一个油纸包,她走过去拿起来,那油纸包被油渍浸过,变得半透明了,不过拿在手里还热乎着。
王招娣:“给你买的门钉肉饼,这个好吃着呢!”
孟砚青自是没想到,打开来,果然是的,却见那肉饼金黄的色儿,外面酥酥的,一股子香味扑鼻而来,一看就好吃。
她便笑了:“回来晚了,确实没吃好,有这肉饼太好了!”
胡金凤道:“你先吃,你吃着,我们练着,等会你再给我们指点英语。”
孟砚青:“好。”
王招娣:“我们已经打水了,暖壶里有热水,你倒点水就着吃。”
孟砚青便拿了搪瓷缸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就着热水吃那门钉肉饼,这肉饼不能凉了吃,凉了里面油脂凝结就不好吃了。
不过这肉饼因为一直由暖水袋温着,还是热乎乎的,咬上一口,滋滋流汁,肉香和葱香融在一起,皮薄馅大,实在是好吃。
于是这一晚孟砚青那些不可言说的惆怅全都被宽慰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走到什么年月,有什么是一大口门钉肉饼不能治愈的?
孟砚青吃着喝着,顺便检查了几个姑娘练习的情况,因为身体条件各有差异,练习情况不一,不过总体还不错。
她又让大家挨个对话英语,认真听了听,经过练习,大家伙说得口水都要干了,不过总体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