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过手机之前,他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说不清道不明的,胸口笼罩起一团莫名的雾气,话筒贴近耳朵,他听见陆建维急切的声音:
“亭安,我现在走你学校门口,你快收拾好东西出来,我跟你妈妈等你。”
他满是不解,拧紧眉头,问:“发生什么了?”
话筒里安静无声,他清晰地听见吴英琴哽咽的哭声,和无陆建维的一声叹息。
心里的预感更加强烈,下一秒,沉重的嗓音传进耳膜里:
“你外婆。”陆建维说,“她过世了。”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至今难忘。
惊雷对着头顶砸下来,震得双耳轰鸣。有一瞬间,他是忘记作出反应的,大脑倏然一片空白,他退化成初学话语的婴儿,简单一句话,只听到了每个字符,连在一起却迟迟不懂内里含义。
直到终于反应过来,胸口的巨石轰然碎裂成大大小小的石块,又猛烈地砸向全身,巨大的窟窿就这样产生,一股力袭来,将他猛地推入其中。
黑暗当中,他急速下坠,心脏的下坠速度却要更快,落不到支点的浓重失重感让他头昏脑胀,呼吸急促,全身发麻。
怎么到的校门外,陆亭安毫无印象。坐上车,是一种他的家庭里前所未有的沉重气氛,老陆呼吸比平时重许多,老吴低着头沉默不语,手上时不时抹一抹面颊。
他扭头望着窗外,不明白上次见还身体硬朗的老太太怎么就突然离了人世。
载着三人的小车驶离阳林,第一中学在车后镜里逐渐变成小点消失。
当时的陆亭安也没有想过,自己这一天离开一中,就再没回来过。
裤兜里的手机贴着皮肤震了震,陆亭安从回忆中抽出,手指动了动,拿出手机,看到沈殊甯发来的消息,问他:【在哪里聚会?】
他没在意,随手将定位发了过去,沉沉呼出口气,无甚情绪地松缓绷紧的面部肌肉,重新回了包厢。
包房内气氛欢腾,陆亭安回到位置上坐下,蔡诞注意到他,停了和旁人的话茬,凑近低声问:“你怎么样?没事吧?”
陆亭安浅笑一下,食指弹了下蔡诞额头,说:“我能有什么事?”
蔡诞吃痛,捂着额头后退些,打量他片刻,没再说什么。
等陆亭安夹起一块子菜放进嘴里了,他又靠近些,说;“刚刚你不在,有人想起来,就是你刚转学那几天,沈殊甯也请了好几天假没来。”
陆亭安一怔,这他还真不知道。嘴唇轻启,他挑眉问:“是吗?”
“他们说,沈殊甯没来是因为你突然转学嘛,太过悲痛,所以无心学习。”
说到这,蔡诞停下,探究地审视好友,压低音量问:“我说你刚刚跟他们说的那些不会是真的吧?你真跟沈殊甯有过一段?”
陆亭安无言,筷子尾敲了把蔡诞脑袋,“你是真傻,亏还是我那么多年的朋友。”
蔡诞一梗,迟疑说道:“那沈殊甯为什么请假?那么巧,就在你转学的时候。”
闻言,陆亭安默了默,没说话。
时间在欢声笑语中过去,又坐了半个多小时,不打算再继续多待,陆亭安率先站起身,挥了挥手对众人告别:“先回了,有机会再约。”
蔡诞连忙叫住他,“欸,不一起回吗?我开车送你。”
“不用。”陆亭安头也没回,手抄裤兜留下一句:“我坐地铁。”
胡静愣愣看着他的背影,不确定地问出口:“他是不是因为我们问的问题心情不好了?”
蔡诞耸了耸肩,叹口气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夜里的阳林市灯火通明,星火点缀,更显繁华。
陆亭安缓步走出餐馆,一阵风刮过,撩起额前的碎发,有些凉。他拢了拢衣领,抬腿朝地铁口的方向走去,没走出几步,听见身后一句熟悉的嗓音唤他:
“陆亭安。”
他一怔,脚步下意识停住,回头看去,几天不见的人正站在不远处定定望着自己。
“沈殊甯?”他喊了句,接着转身过去。
“怎么来这了?”他问。
距离近了,借着发白的路灯灯光,他才看清,沈殊甯肤色苍黄,眼下乌青,是很疲惫的模样。
“来接你。”
沈殊甯说。
陆亭安拧起眉梢,“你刚下飞机就过来了?怎么不休息休息?”
沈殊甯浅浅笑了笑,说:“还好,我不累。”
闻言,陆亭安又看一眼沈殊甯倦怠的神色,没说什么,抬腿朝一边走去,“走吧,还是我送你得了。”
“你等了多久?怎么不发消息叫我出来?”他问。
沈殊甯走在他身侧,靠得近了,左肩偶尔触上身旁人温热的体温,侧过头,看到陆亭安冷峻的脸庞和微抿的唇线。
好一会儿,沈殊甯答:“不久,我刚到。”
陆亭安没信他,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系着安全带,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