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队长说从咱们村送到县医院,最少也得三小时,我们良轩怕是撑不过,还不如先吃这个药试试,祖婆您别说啊,这药真是有用!”
大伯娘的声音里透着欣喜,“刚吃下没两个小时,就退烧了。”
“那肯定的,”祖婆笑道,“队长家的长风可是在县里的纸厂上班,有钱着呢,买的药肯定是好药。”
沈良轩还愣在大伯娘的那句话里,我们家良轩…。我们家…。
他有些急切地撑着身体下床,顾不得穿草鞋了,直接打开房门,看清堂屋的模样后,他猛地吸了口气,脚步急切地继续往堂屋门口走。
门外艳阳高照,阳光刺得沈良轩睁不开眼,他抬起手遮眼时,惊觉自己的手年轻了不少,他伸出另一只手齐看。
抿了抿薄唇后,沈良轩又用手去摸脸,接着又垂头看自己的身形,瘦,却又没记忆中的那种瘦。
可这…明明不是沈从山那个家,是大伯和大伯娘的家。
“哎哟,良轩咋起来了?”
老祖婆原本准备离开,不想刚起身扭头去拿靠着墙的拐杖,就见沈良轩傻乎乎的站在堂屋门口。
“良轩?你咋起来了?哎哟,咋鞋也不穿啊!”
大伯娘转过身一看,可不就是起来了。
她赶紧上前,伸出手踮起脚去试了试沈良轩额头上的温度后,大松一口气,“烧退了就好,饿了吧?从昨儿上午开始就没吃过东西,妈给你蒸了鸡蛋,在锅里呢,你回屋把鞋穿上,我这就去端过来!”
“妈?!”
沈良轩愣在原地。
“好了,这脸色看着都不错,你们忙,我去别处溜达溜达,”老祖婆笑眯眯地告别。
老祖婆的有关记忆也渐渐浮现在沈良轩混乱的脑子里,她是沈家的老长辈了,即便快七十五了,还能四处溜达溜达。
后来无疾而终,也是喜丧。
不,先不管这个!
沈良轩往灶房那边走,刚到灶房门口,大伯娘便端着一个青色的大瓷碗,里面是滑嫩鲜美的鸡蛋羹。
这么一大碗,怎么也要三个鸡蛋。
这年头,每家只能养两只鸡,鸡蛋金贵着呢。
“咋这么看着我?是不是饿坏了?”大伯娘一脸心疼,视线一转到他脚下,又皱起眉了,“让你穿鞋呢!”
“…。天热。”
沈良轩干涩道。
“热也得穿啊,你忘了你才病好呢,”大伯娘嗔了他一眼,“快进堂屋吃蛋羹了。”
沈良轩没动。
半晌后,才在大伯娘疑惑又担忧的眼神下,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我,沈良轩?”
“是啊,怎么,病一场就不记自己名儿了?”
大伯娘佯装怒道。
沈良轩的手有些发抖地指向大伯娘,“您,是我妈?”
“我不是你妈,”大伯娘轻哼一声,沈良轩刚要嘲笑自己昏了头的时候,又见大伯娘很不客气地抬起脚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谁是你妈?你是不是病胡涂了?赶紧去给我把鞋穿上,再把这蛋羹吃了。”
“真的吗?”
沈良轩双眼发红地追问,“我真的是您的儿子吗?”
他们真的是自己的父母吗?
这是他从不敢奢望又极其盼望的事儿。
“你到底怎么了?”
这下大伯娘是真的担忧了,可这眼下也没放碗的地方,只能一只手端着,另一只手又去试他的温度,“没烧了啊,是不是昨晚烧胡涂了?哎哟,还得去县医院瞧瞧才行,你先吃蛋羹,我这就去地里找你爹回来!”
说完,便一脸急色地把瓷碗往沈良轩手里放,沈良轩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即便这是梦,是偷来的梦,那也是美梦,就当是老天垂怜他。
能让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享受一下父母的爱。
“妈,我没事,我就是,就是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成了沈从山家里的孩子…。”
沈良轩看着她,“很可怕,梦里,我住柴房都不算什么,饿得和鸡抢食也算不得什么,可他们不爱我,一点都不爱我。”
“我的天,你都做了些什么梦啊!”
光是听着,大伯娘就心疼死了,她拉着沈良轩往屋子里,看着他穿上草鞋,又把人拉到堂屋坐下,让他吃鸡蛋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