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不需要他的叮嘱,她从来没想过和同学攀比。
大人这种生物有时候既滑稽又愚蠢,明明是他们自己比谁都焦虑在意,偏要把罪名强加在孩子身上,勒令禁止。
闻盈不和他呛声。从小到大她都是让人省心的孩子,想要达成这种成就,就得学会不和大人唱反调。但她其实也没有表面上那么乖顺,每个以乖顺省心著称的孩子都是顶级阳奉阴违大师。
她其实是那种主意很正的女孩子,但最擅长的却是让别人以为她没有自己的主意。
“闻盈!”嘈杂里有人叫她,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而且还是那种让人心情忽然变差的耳熟。
闻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礼貌地回头,心跳忽而漏跳一拍。
秦厌就在她身后。
他应当只是路过,正朝街口走,秦家的车早就等在那里了。有资本的人总比别人多一点从容,何况秦家不止有一点资本。秦厌就这么撑着把纯黑色的伞,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活像男模气势汹汹地从t台上冲下来,让再大牌的主办方也傻眼。
但其实秦厌没走过台步,那天穿的也不是什么大牌,就是仕英高中的校服,上天就是这么不公平,有些人纯靠颜值和身材,就能把几百块的衣服穿出几十万的感觉。
可有时候老天偏偏又有种冷幽默式的公平,就比如让街心堵成一片,每个人都打着伞慢吞吞地往前走,谁也没法提前挤出去,大步流星的男模被迫加入着龟速移动的队伍,任你家财万贯,颜值逆天,该堵就是堵。
秦厌从大步流星,转进到被迫龟速,正好堵在闻盈旁边,不多一步,也不少一步,巧得就像是某种特殊存在的安排。
但话说回来,只有上了心的人会在意这种特殊的安排。对秦厌来说,这只是他平平无奇生活中平平无奇的一个瞬间,他走过长街,留下了无数个这样的瞬间,也许在无数个女孩子心里留下了这样特殊的瞬间,每个人都以为是上天安排的缘份。
闻盈垂下眼睑。
“今天终于碰上你了,你每天走得都好早。”隔壁班的男生从后面追上来,站在她和秦厌中间,朝她笑,“你这么急着回家干嘛,明天等我?”
闻盈只想回家。
男生是闻爸爸公司合作方老板的儿子,闻盈之所以会上仕英高中,有一半是因为男生的爸爸说这个学校好。闻爸爸掏了大把的学费,对闻盈耳提面命的第一句就是要和男生搞好关系。
“雨天容易堵车。”她礼貌地朝他点点头,跳过明天等他的话题,目光跃过男生的蓝伞,轻飘飘地落在被隐藏在后面、只露出一角的黑伞面上,一触即分。
但男生并不满足这个回答,“你怎么回去?闻叔叔让司机来接你吗?不如坐我们家车,顺便去我们家吃个晚饭,我妈妈挺想你的。晚上再让闻叔叔来接你好了。”
男生的几个好哥们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看热闹,听到这里怪笑起来,揶揄地看着他们。男生喜欢闻盈,这谁都看得出来。
该怎么和一个想追你的男生搞好关系呢,除了和他在一起之外?
可能只能假装看不懂了,虽然听起来有点绿茶的嫌疑,但好像也没别的办法。
“帮我谢谢阿姨。”闻盈加倍礼貌地说,“下次有空,我和廖阿姨一起拜访。”
其实这也只是饮鸩止渴,毕竟登门拜访的结果一定是被打发去和男生说话“你们年轻人聊”,另一种窒息方式而已。但至少不是在这里。
闻盈的目光再次掠过那把黑色的伞面,很快收回目光。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我的车快来了,我要去前面了。”
其实长街这么挤,她怎么也不可能立刻摆脱男生,这只是个打断话题的借口。闻盈支着伞转身,跟着人群向前走,那把黑色的伞就在她前面一点,不紧不慢地往前挪。
男生依旧不依不饶地跟在她身边,时不时和她说两句,闻盈安静地听着,偶尔出于礼貌回应两句,平视前方,很克制地望望那把黑伞。
雨声、车喇叭声、说话声掺杂在一起,有种世界其实不太真实的感觉,闻盈垂着眼睑,忽然冒出一个很古怪的念头:要是男生能直接向她表白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直接拒绝他了。
然后快进到不欢而散,老死不相往来,即使闻爸爸问起,她也有很正当的理由回应——她现在不想谈恋爱,只想专心学习。不管怎么说,闻爸爸终究还算是个合格的爸爸,卖女求荣的事是做不出来的,男生家的公司也没到那个让人卖女求荣的地步,在商言商,老江湖不会因为儿子追女生不成就拒绝合作。
就是这样不上不下最让人心烦。直接点破然后拒绝,那就有点太得罪人,闻盈不算大孝女,但也不想哪天闻爸爸为了这种事陪笑道歉;可礼貌保持距离、不给任何信号,男生又实在有点不识趣,可能人生一路顺风顺水的人总比别人更多点尝试的勇气吧。
闻盈想着,目光最后一次从那把黑伞上划过,秦厌走到街口那辆纯黑的豪车前,拉开后座门坐了进去,黑洞洞的车窗隔绝了最后的注视,分隔出一个她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