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端宁随他喋喋不休,半个字都没入耳。
下午四点,正是放学的时间。
城市公园里路人很多,老人肩头挂着书包,将鱼食倒在小孩掌心上。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坐在台阶上,手里攥着鱼食却不喂,心不在焉地托着脸,回头看对面草坪上的慕越,盯着他的裙子移不开眼。
陆端宁站在长廊尽头,在翠绿藤蔓下不自觉地敛眸一笑。沈近仍在唠叨个不停,手机靠着耳畔,贴得有些发热,他移开了一点:“我没事,用不着你操心。”
“是啊,您多有主意啊弟弟,还让我给你找一群进过局子的小混混写陈述书。”沈近没好气道,“我是警察吗?我说一声他们就会乖乖听话?我的话要是这么好使,能让你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敏敏姐那里有一份简历,我让她发给你,你一并带去给他们看。”
“什么玩意?简历?”沈近疑惑地问,“这年头连当混混的都卷起来了?还得应聘上岗?”
“是他们的……唔,曾经的领头羊的简历。”陆端宁停顿了半秒,平静地往下说,“去年他们公司招实习生的时候投到了人事那里,敏敏姐说是连她都想要的优秀程度,已经过了最后一轮面试,可惜被哪个副总的关系户挤走了。”
“领头羊?谁啊?那个叫齐临的?”
“一时意气的感情怎么靠得住呢?他们愿意替齐临隐瞒,靠的不是感情,而是共同的秘密。齐临是他们够不上的人,够不上的人主动凑过去一起作恶,你说他们心里高不高兴?他们太愿意成为这种人身上的泥点了……”
陆端宁缓缓垂下长睫,神色晦暗不明,“可是事情终究是会过去的,可能连他们自己都忘了这件事,忘记那时候的心情了。所以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他们确实不会写这个。”
沈近从没听过他用这种口吻说话,愣了半晌后,认真问他:“小宁,你想做什么?”
“我吗?我不做什么。”陆端宁慢吞吞地说,“我只是要这件事情彻底过不去而已。”
秋高气爽,无风无云。
慕越脸却越来越热,额发被汗水浸湿,在镜头里亮莹莹的。
灰白色的鸽子悠闲踱步,跳到慕越脚下时蓦然飞起,在“哇”的惊呼声里,慕越下意识目光追去,终于听到乌鸦终于喊了“停”。
从草地出来,踩在鹅卵石路上,他对乌鸦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能不能少让我做踩踏草坪这么没素质的事。”
“什么没素质,这是对小草的挫折教育。”乌鸦说。
慕越一脸无语,转头看过来:“你怎么不让我给你来点挫折教育?”
乌鸦朝他眨眨眼睛,目光飞快地扫过他的小腿,上面斑斑点点的红色鼓包异常显眼,转移话题说:“给蚊子咬得这么厉害,你o型血?”
“不知道。”慕越低头看一眼,跺了跺脚没有在意,问乌鸦,“他人呢?”
刚刚陆端宁还在林森那边调整构图角度,鸽群扑腾飞起,掀起一群孩子的欢呼声。一转眼,摄像机后面只站着一个林森,像魔术一样,把陆端宁变没了。
乌鸦坏笑:“一会儿没见就想了?”
慕越径直往前走,懒得搭理他。
“哎,别跑那么快,问你一个问题。”乌鸦追上来手肘搭在慕越肩上,凑近问,“你跟陆端宁不像平时能有交集的样子啊?到底怎么认识的?”
慕越信不过乌鸦的嘴,瞥他一眼:“和你有关系吗?”
“我听人说你之前很关注他,是他粉丝?”
“谁是他粉丝,你少造谣我,不能是他很关注我吗?”
乌鸦闷声乐了,大概是觉得他讲了个笑话。慕越看他一眼,觉得没劲,不想理会他的八卦欲,乌鸦偏又追上来,自顾自问:“越越,是不是他们这些做明星的,都喜欢睡粉啊?”
慕越真听不得这些莫名其妙的揣测,心里起火,恼怒道:“睡你个头,你开天眼了啊什么都知道?”
“不是,我就问问你别这么凶嘛。”乌鸦抓了抓头发,忍不住问,“可是你跟他在一起了,齐临怎么办?”
树荫下的林森循声看了过来,慕越与他目光相撞,林森一愣,露出一个带点担忧的奇怪表情。
担心谁?我吗?
慕越觉得有些可笑,却没有笑出来。那一瞬间,他竟然看懂了他们的未尽之言——
原来人的思想并不是简单的“震惊”然后“接受”这样的直线思维,而是会转无数个弯,每一个弯,都是对自己的一种揣测。
这种眼神,叫做“他们只是暂时玩玩而已,不必当真”。
乌鸦的问题根本不是为了齐临打抱不平,他们只是拿他当借口,暗示自己与陆端宁之间的不够般配。
明明腿只长在自己身上,却因为人的目光画了一个圈,将不同的人框进不同的圈里。
他和乌鸦、林森、甚至是齐临挤在一个圈里,而陆端宁在另外一个圈里。
不在一个圈里的人,怎么能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