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的善心也就仅此而已了。
皇家无亲情,他们这些皇子,看起来一个个兄弟相称,实际无异于生来的仇敌。
兰奕臻的目光落到兰奕欢身上,这时,他已经低下头去继续吃饭了,只用一个后脑勺对着兰奕臻,脑袋圆圆的,像颗小团子,这个角度,还能看见一鼓一鼓的双腮,更是可爱。
小孩子看起来是这样的稚弱、纯真,但他此刻对自己的依赖和展现出来的不设防,只是因为太过弱小,随着他的逐渐长大,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会无可避免地走向残杀算计,生死相争了。
谁也摆脱不了,因为这就是生在皇家的宿命。
所以,他可一点都不想跟这麻烦的小东西建立更多的联系。
身世两聱牙
兰奕欢刚刚退烧,太医又说了,晚上休息不好也会影响病情,不好挪动,于是,一点怜悯加上一点微妙的共情感,让兰奕臻一念之差,仍是让兰奕欢留在他的地盘休息了。
东宫被偷偷摸摸锁上的大门,终究又在无事发生中被默默打开。
当然,出于太子的威严和对自身冷酷性格的证明,兰奕臻当然不可能再陪兰奕欢睡觉了,他令人在外间又加了一张床,两人隔着道半掩的门,各自休息。
然而这一回,做噩梦的人成了兰奕臻。
深黑色的梦,他什么也看不见。
但可以感觉到,他的怀里抱着一个人,那身体好瘦好凉,仿佛永远也不会暖。
风在黑暗中呼啦啦地吹着,像是无数双拉扯着他的手,想要把他和那个人分开,他拼尽全力地将手臂收紧。
跪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双膝被寒气逼的彻骨,身体里蹿涌的血液却带着几乎要沸腾的灼烧感。
这时,眼前有道血红色的光,骤然一亮。
那个瞬间,他看到了一张脸,苍白的、带泪的,又是妩媚的,仿佛某种诱惑,又带着无尽的悲情。
失了血色的嘴唇微动,似乎要告诉他什么……
你要说什么?
你是谁?你是谁?
他急切地倾下身去,仿佛听到一句未尽的低语:“我对你……”
心脏骤然剧痛,仿佛被这三个字剖开了一个口子,其中深埋的压抑的悲伤就汩汩流淌出来,仿佛没有尽头。
什么东西落下来,砸在了他的手臂上,割出一道剧痛,紧接着,又砸落在地。
兰奕臻紧紧闭阖的眼睑轻轻地跳了跳,随即,猛然睁开。
一切黑暗与血色都消失了,华丽的殿宇之中,香气萦绕,帐幔轻软,月光从窗外倾泻而入,落成地面上静谧的白霜。
可他的心头却一片惘然,仿佛还不舍得这个噩梦似的,此时怀里空空如也,少了那样一道冰凉的体温,却仿佛更冷,更寂。
兰奕臻回手一摸,发现他竟已满脸是泪——打三岁之后,他印象中自己就再没哭过了。
自从手臂上多了那道伤,他整个人就好像中邪了一样,说不出的魔怔,这也是兰奕臻最近心情不佳的原因。
而且这个消息绝对不能透露出去,否则“太子神志失常”的事可大可小,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社稷不稳,所以兰奕臻只派遣了侍卫暗中调查宫中是否有人动用了厌胜之物。
“这道诅咒若不能破局,会让殿下半生郁郁寡欢,三十三岁悲恸抑郁而亡……”
想起巫医的话,兰奕臻唇角嘲讽地挑了一下。
深更半夜,又做了噩梦,他缓过劲来之后,也感到了一阵困倦,于是抻了下被子,准备重新躺下。
左右也不过只是一个梦,明天一早,自然烟消云散。
结果被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兰奕臻一扯还没扯开,他伸手过去扒拉了一下,结果一把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热乎乎的东西。
在这个刚做完噩梦的深夜里,突然来这么一出实在瘆人,兰奕臻猛一下子都精神了,低头看去,却见是兰奕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他床角处缩着来了。
兰奕臻这张床又宽又大,兰奕欢个子又小,蜷在床角处还没被子堆起来占地方,兰奕臻刚才醒过来了半天都没瞧见他,直到这时才吓了一跳。
兰奕欢还知道裹上他被子的一角,半点也不让自己冻着,长长的睫毛搭在眼睑上,睡得挺香。
兰奕臻几乎怀疑,最近他老是睡得不安稳,说不定就是被这个小子给转移了。
他将被子扯平,顺带也把兰奕欢从里面剥出来,发现他怀里还抱着那只长相奇怪的小熊,像是两只依偎取暖的幼崽。
难道诀窍就在这里,有个什么东西陪着睡,就能睡得好一些?
兰奕臻将手伸过去,拽了拽那只小熊,没拽出来,倒是总算把兰奕欢给拽醒了。
兰奕欢刚刚睡觉的时候,就隐约听到有含糊呓语和哽咽的声音,他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直到此时醒了,睁开眼睛,才第一眼就看见了兰奕臻微红的双眼。
除了面前的二哥相貌要稚嫩一些,眼前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