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在沧海阁威望不低, 动辄一呼百应,地位相当?超然,不至于落得这副人人痛打落水狗的田地,可?惜镇冥关的事闹得太大,引来众议纷纷, 他的声望自?然也一落千丈。
再加上曲砚浓让他自?己出钱补上镇冥关的缺口,戚长羽刮地三尺, 把从前愿意?支持他的那些人都榨了?个?遍, 全靠画饼充饥安抚住了?那些人。
现在眼看着仙君并不打算保戚长羽, 他画下的那些饼显然也要?成空,从前的追随者们又怕又恨, 反倒是踩戚长羽踩得最狠的,刚才在高台下,没少对戚长羽下黑手。
等到戚长羽被带到曲砚浓面前的时候,他早已不是方才风度翩翩的模样,鼻青脸肿,衣衫破烂,看上去格外凄惨。
就连他的衣袖也无端少了?一只,只剩下半边开裂的袖口,半遮半露地盖在他的手臂上,露出缠在他手腕上的细绳,晃悠悠地垂着什么环佩。
望见曲砚浓的那一刻,他眼神中迸发出怨毒至极的恨意?。
曲砚浓十指交握,挑起眉。
看起来戚长羽挺恨她。
意?料之中。
“听说你有话想要?和我说?”她语气淡淡的,“说吧。”
戚长羽脱口而?出的怨愤,“你骗了?我!”
第一句出口,剩下的就再也克制不住,泄洪一般地倾吐,“你早就想要?换上别?人,你早就想换掉我,你故意?把比试定在镇冥关,就是为了?损毁我在山海域的名声,你是故意?引其他人来攻讦我——”
曲砚浓意?兴阑珊。
“你觉得,我需要?这么做吗?”她打断戚长羽的话,指尖轻轻拨着先?前被漆黑触手所攀附的地方,心不在焉地问。
戚长羽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定定地望着曲砚浓,眼珠动也不动,黑白?分明,有种叫人害怕的古怪。
申少扬却是再也忍不住了?,竖起眉毛看着戚长羽,“难道是仙君逼你偷梁换柱、以次充好的?镇冥关的镇石不是你主?张要?换的?换掉镇石之前,难道你不知道这些镇石质地脆薄、损耗极高?你难道没有从中贪昧清静钞?”
什么好处戚长羽都享受到了?,什么都是他自?作主?张主?持的,现在反倒是来怪曲仙君了?,真是倒打一耙!
戚长羽轻蔑地瞥了?申少扬一眼。
这样初出茅庐的雏鸟,除了?那套黑白?分明却又毫无意?义的大话,又能?知道什么?倘若把一件大事交给这样满口道理的年轻人,只怕是顷刻就要?崩盘。
他眼角眉梢充斥着焦虑,可?唯独他自?己不觉得,一手下意?识地伸进那半遮半露的衣袖中,拨弄着那根细绳上的环佩,将它转了?个?面。
申少扬的位置在戚长羽的侧边,正好看见后者坠在腕间细绳上的环佩模样——
那是一枚圆形方孔的玉钱。
申少扬的目光在玉钱上凝定了?一瞬,他记得之前戚枫被人附身的时候,手里就拿着这么一枚方孔玉钱。
他有些犹疑,目光本能?地偏转向曲仙君,正望见后者的目光如清流曲水,平静地淌过戚长羽的袖口,又淡淡地收回了?。
申少扬可?以确定仙君看见了?那枚方孔玉钱,但仙君没有去管。
他的心神很快放松了?——
仙君不管,说明方孔玉钱没什么问题,只是普通的玉饰,戚长羽和戚枫是叔侄,佩戴的玉饰相似也很正常。
“本来望舒域那里就囤积居奇,早晚要?敲竹杠,又有超发清静钞的事端,可?见四方盟、季颂危从来不可?靠。”戚长羽仍没死心,低声对曲砚浓说,“若不能?换成山海域自?己的镇石,受制于人的下场可?不好过,将镇石换掉这件事本身,我没有半点私心。”
至于戚长羽从中谋夺的清静钞,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个?辛苦费罢了?,他为山海域殚精竭虑,谋的是千年长策,那一点清静钞不过是汪洋里的一滴水,拿了?也就拿了?,根本不足为奇。
曲砚浓因此罚他,他也认罪,但若是为此追究到底,戚长羽就难免满心怨愤了?。
“仙君,为了?沧海阁谋划的这些年,我没有功劳,总归也有苦劳吧?”他哀哀地说,“这么多年里,我为沧海阁殚精竭虑,但凡您有什么命令,我总是第一时间给您办成,这些您都是能?看在眼里的,我是真没有二心。”
申少扬简直被戚枫的小叔惊呆了?。
到底是怎么才能?做到这样理直气壮地忽略自?己的罪过,反过来哭诉自?己的忠心啊?
戚枫看起来也不是这样的啊?他小叔怎么就这样呢?
曲砚浓很遗憾地看着戚长羽。
“我也很舍不得你。”她真心诚意?地说,“你的能?力其实还?不错的,我一时间也找不到一个?特别?合适的人选来顶替你的位置。”
这话她先?前就已经说过,此时再说,既讽刺,却又成了?戚长羽最后的救命稻草。
“仙君,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