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话,每个字都梗得慌,“每一只山河盘制作完成后,都要静置三年以上,任由山河盘自?己推演,慢慢吻合地脉走势,我除了制作,什么也做不了。”
“我一共只做成一对山河盘,一只早已?献给三斋长,剩下一只留在身边,这次带到玄霖域,本是想找一个能看清它珍贵之处的伯乐……”
茶室里沉默得掉根针都能听清。
“我资质不好?,仙缘浅薄,求仙十几载,归来仍是凡身,直到二十四岁那年才得了机缘,侥幸入道,平生没什么追求,唯独在炼宝上有点执念,尽力想要做到最好?。浪费二十年在山河盘上,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明明制成了,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似虚度了二十年光阴。”
在座都算是年轻修士,最听不得这种平淡的陈述,谁都知?道施湛卢带着山河盘来玄霖域是有所?追求的,岂知?人还没到訾议会,山河盘阴差阳错先毁了。
想想刚才乱七八糟的灵力里也有自?己一份,简直是晚上做梦都要在梦里给自?己一巴掌的程度。
“罢了,大?概是没有缘份。”施湛卢木着脸说,伸手要把山河盘揽进怀里,“大?不了我三年后再来吧。”
他攥住山河盘的边缘,要往自?己的方向拉,一用力,没拉动。
一根青葱纤细的手指轻轻按在山河盘的另一头。
施湛卢顺着那只手往上看,“道友,你这是做什么?”
曲砚浓神色宛然寒冽。
她也不回答,只是伸手在施湛卢的山河盘里拨动了两下。
茶水晕开的细沙散成一片,被她三两指摊平了,在明亮的日光下泛起细碎的辉光,这时大?家才认出施湛卢用来制作山河盘的沙砾竟然是一两值千金的星河砂,平时凝在一起,无论怎么挪移都不动,遇水则化。
谁能想到事情竟能有这么巧,偏偏叫他们赶上了。
“你不要乱动!”施湛卢看她漫不经心的动作,梗得心脏都快从胸口?跳出来了,心疼得一抽一抽的,“这可是星河砂,很?贵的。而?且我这个山河盘并?没有坏,只是上面的地脉被毁了,只要抽干里面的水,静置三年,还是能演化回来的。”
申少扬四人忍不住看看施湛卢——这可是能对曲仙君说出“不要乱动”的人,施湛卢要是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一定会觉得自?己这辈子不能更出息了。
曲砚浓没理他。
她摊平了星河砂,纤长的手指作笔,在沙盘上勾勾画画弯弯绕绕,把施湛卢急得扯着山河盘就要往回拽,懵然一用力——
又没拉动。
施湛卢不信邪,扯了好?几下,眼看着曲砚浓除了一根手指在沙盘上勾勾画画之外,半点没碰那沙盘,他一个金丹修士用尽力气?,沙盘居然纹丝不动。
他才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般,干干地说,“原来你是元婴期的前辈啊?”
茶室里一片死寂。
连趴在角落里不声不响的夏长亭都抬头看这个稀里糊涂的金丹修士:神识稍稍一探就能发觉的事情,他现在才发现啊?
虽说用神识探查别人不礼貌,但观测修为这种事就像是睁开眼睛看别人一眼一样?简单,还算不上失礼,对于修为是门面的修士来说,见面先观察对方的修为反倒更像是一种礼节。
施湛卢到现在才意识到曲砚浓修为远超他,合着他是一点都没把神识放出来啊?
申少扬都不忍心看了:施道友好?不容易发现面前的人的修为远远超过?他,终于动了脑子,按照常理推测出对方应该是一位元婴期的前辈,可他不知?道曲仙君实际上是化神修士——这一波三折,白忙!
曲砚浓画完最后一笔,慢悠悠地抬手。
施湛卢目光落在山河盘上,失了声。
山河盘上,山河如故。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施湛卢不可思议,又忘了眼前人是实力远远强过?他的前辈,追着曲砚浓问,“普通元婴修士根本不可能知?道五域地脉的走向,更别说三两笔画下——你刚才甚至没用几息!”
曲砚浓慢慢抬眼,沉黑幽邃的眼瞳淡淡望着他,神色无波。
“那我当然是……”她无波无澜,“不普通的修士。”
山河万里,人间千流,八八六十四条地脉,每一条她都亲手丈量,一寸一寸描摹。
“你的山河盘是有用的。”她说,“但用得上它的人,用不着它。”
雪顶听钟(一)
施湛卢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呆呆地盯着曲砚浓, 冷不丁蹦出一句,强行?把话题从山河盘有用没用上挪开,“……可是画出来的?地脉是没用的?, 山河盘不会顺势推演,必须等三年?后山河盘自己恢复才能用。”
没头没脑蹦出来的话像是扎在纸板上的钉子, 又?硬又?突兀,英婸对这位的?人情世故再也不报指望, 眼神复杂地用余光瞥了曲砚浓一眼,假装没有猜到后者身份,仍然叫她“檀道?友”, 解释, “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