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见,你什么都看不见!”罗耶戏谑地笑了起来,“你是高贵的亲王,脚底下是无数无名者以血肉堆砌出的道路,自小开始你就不曾知道贫穷为何物,更不会缺衣少食。你不明白那些可怜的人为了一口吃的愿意付出多少……他们从不敢违逆梭伦的意志,相较于梭伦他们渺小如虫子,卑微如尘土。如果能活下去,那些面黄肌瘦,饿得两眼昏花的人何至于叛乱?”
“你在为奇维塔叛乱翻案吗!”艾尔兰亲王大喝,“护卫,护卫!”
门扉洞开,奇维塔领主带着一众侍从鱼贯而入,他看着罗耶神情复杂。
“罗耶阁下,适可而止吧,您应该把话留着跟陛下陈述……”
罗耶看着这位白发苍苍的奇维塔领主,感激地笑了笑。
虽然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是毫无疑问,老人在保护他。
不过……晚了。
这些压抑的情感以及深藏心中许久的话语已经无法收回,见得太多的他自以为可以内敛克制。
“救不了所有人,也没办法阻止……这不是以一人之力就能拯救的。”
罗耶在审视了无数次自我之后,对于所见的一切只剩下了深深的无力感。
因此罗耶选择了妥协,救助所有能见到的人是他对于先祖光辉的坚持。
路禹称赞他是纯粹的冒险者时,罗耶错愕而惭愧……他的纯粹只是妥协的产物。
做不到先祖那般开辟新的时代,只能以这种方式改变周围的事物……罗耶觉得自己很无能。
他何尝不想远离这片土地,忽略这片土地上所有正在发生的苦难,和路禹一样痛痛快快地躲起来,任由洪水滔天。
在路禹领地的那段时光他的内心无比平静,行走在梅拉大陆如此之久,那是他第一次放下了所有烦恼与痛苦。
“学学路禹吧,做个聪明人。”与路禹告别时,罗耶的内心深处这样的声音不断地回荡着,催促着他尽快返回那片让他能够放下一切,专注于自我的乐土。
罗耶真的动摇了,他问夏蕾姆是否厌倦了旅行,想不想换一种生活方式。
夏蕾姆依旧和从前一样,这位从来不是他恋人,只是默契搭档的天才魔法师坦率地回答。
“虽然璐璐缇斯不在了,但是那个叫咕噜的魔法师我也很喜欢。”
决定已经做出,只差一些纪念性的瞬间,只差与断绝关系已久的长辈们真诚地道别……
如果没有遇到小泥巴,没有看见倒下的一个个松鼠人……
罗耶意识到了,他仍旧想要尝试,哪怕会失败……
他从未尝试过,相较于先祖,他一直在痛苦,却不知道该如何破坏已经根深蒂固,盘踞在梭伦之上的“扭曲”。
这是从辉煌时代结束后便根植于统治梭伦众人心中的扭曲,如同疯狂生长地藤蔓,死死地缠在了梭伦这株大树上,与树木抢夺养分,生长出散发恶臭的腐朽之花。
藤蔓愈发粗壮,大树愈发萎靡,那些围绕在腐朽之花旁飞舞的蝇虫驱赶走了蝴蝶与蜜蜂,发出令人烦躁,厌恶的声响。
罗耶不再沉默,他必须高声呐喊。
那些积郁心中许久的话语必须有人听到,必须要让人意识到梭伦这棵大树正在走向灭亡!
为此他愿意放弃长久以来的谨慎与理智!
然而……
罗耶被魔法师们礼貌地请进了一处院落,六柱的敏感身份使得只有皇帝才能评判罗耶是否亵渎了王室与这个国家。
罗耶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坦然地接受了。
被罗耶尖锐的话语刺得体无完肤,颜面大失的艾尔兰亲王愤怒地要求奇维塔领主老拉里对软禁罗耶的院落进行魔法封禁。
然而这个提议却被老拉里礼貌地回绝了:“殿下,这是我的领地。”
“他亵渎的是皇室,我有权要求加强软禁封锁的强度!”
“恕我直言,殿下还没资格处理这件事,六柱只有陛下方能过问。”
艾尔兰怒视老拉里,发现对方毫不退让之后,一挥袖,气冲冲地离开了。
坐回椅子上,老拉里长叹一声,不知在感慨着什么。
院落中的罗耶很快便意识到这里没有魔法封禁,他犹豫着拿起小水母雕像,已经酝酿好的话语却始终没有发出,尴尬地笑了笑,便把雕像收了起来,转而拿出卷轴呼唤出魔法信使给夏蕾姆报平安。
早预料到有此下场,但是罗耶并不后悔。
他不知道自己的话会不会传出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到后心有所感……
他也不知道梭伦的贵族们是人人皆知,人人不言,还是当真蠢笨如猪,短视狭隘。
至少他迈出了这一步。
事涉六柱,虽然老拉里已经下令封锁信息,但即便是领主宅邸也不是密不透风的,比方说……软禁罗耶的院落没有魔法封禁。
很快,罗耶与艾尔兰的冲突很快传遍了整座奇维塔城,消息如长了翅膀,奇维塔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