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怎么就那么聪明呢。
时川僵伫在门口,手有点颤,肩膀有点抖。
没由来的,卯一丁刚才说的话再度回响在耳边,“谁被谁套牢还未必呢。”
一语成谶。
他时川,到底还是被老婆吃得死死的。
抛砖引玉(二)
“他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时川抱着外套在床沿的椅子上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给游洲换药的小护士。
“非常不错,”护士的动作非常利落,几分钟时间就已经彻底处理好了伤口。在端起托盘离开之前,她却蓦然听见病床上的男人传来轻轻一声叹息。
小护士困惑地看向满脸写着失望的游洲,片刻后她收回目光,转而抿嘴看向正在似笑非笑的病人家属。
夫夫两人之间的默契果然非比寻常,甚至无需言语交流,另外一方就能迅速理解叹气背后的含义。
果不其然,几秒后带着淡淡惆怅的声音就在病房内响起。
“那请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呢?”
游洲身体的底子一直都算不上太好,说实话,从他在高中那几年的遭遇来反推,小游同学能长到如今的身高也算是某种医学奇迹了。虽然前来检查的医生和护士每次都会赞叹病人的配合和理解,但这也只是勉强让游洲的恢复速度达到了略微高于标准的程度。
距离真正得到医生点头允许出院还差得十万八千里。
回家的目标本就遥不可及,孰料自时川那日亲眼撞见汤筠给游洲偷偷送来水煮鱼之后,这件事情的性质再次升级了。当天下午他便雷厉风行地把事情捅到了时母、汤姨以及杨师娘这三人面前,不出一天汤筠就蔫头耷脑地被关了禁闭,同时作为惩罚,游洲藏在床头夹层的零食也全部被收缴上交。
本以为至此尚有转圜的余地,没想到时川竟然阴险到试图从内部击溃敌人,大手一挥承包了整个住院部医生护士一周的下午茶和宵夜,在流水般不重样的香甜点心的攻击下,全体医护人员与305室那位帅气多金的患者家属达成了秘密协议——
无论某游姓男子如何愁眉苦脸地哀求,有关零食的恳请一概不必理会。
同时,如果有对方窝藏零食的重大线索,请务必及时联系某梁姓秘书,一经核实,时总重重有赏。
消息一开始传出来的时候游洲尚且没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几天后才渐渐发现周围频繁关注自己的人貌似有点多了。
虽然游洲挺身而出保护文物的事迹在转院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了,甚至还有同层的被大娘在听到故事的添油加醋版之后感动得眼泪汪汪,硬是派儿子给游先生送来了花篮。
但是距离那会儿早就过去一段时间了,自己完全没有任何道理再次成为人群关注焦点。毫不夸张,只要到游洲外出放风的时间,半个走廊的护士和患者都会瞬间将目光移到游洲以及他的口袋上,目光友好却又带着浓浓的探究。
如此几天之后游洲越想越瘆得慌,甚至偷偷给弟弟汤筠打了个电话,询问自己所在的住院部是不是被划分为精神病康复区了。可是一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对面却罕见地语焉不详,支吾了足足两三分钟便心虚地挂断了电话。
与此同时的是莫名其妙从自己手中消失的麻辣牛肉干香酥鸭怪味豆蛋黄酥鲜虾片等等,要是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可是当游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几乎是一场有预谋的洗劫之后,他心中的郁闷终于达到了顶点。
和时川说明情况吧,那就等于主动往枪口上撞,谁知道后面又有什么花样百出的“惩罚”在等着自己;可是把这个哑巴亏咽下吧,感觉又像是公开承认自己有多窝囊。
小游生性骄傲哪吃过这种亏,奈何周围的人表现得俱是滴水不露,唯一的疑点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拒绝了游洲的明示或暗示,无论他清俊漂亮的眉眼有多委屈。
最终剩下的人选就是自己的枕边人了,可惜时川这段时间又是一流的温柔体己,就算游洲有一万个怀疑的念头都找不出切实的证据。
虽然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可是肚子攒着的怨气却是越来越深。好在人间尚有温情在,给游洲送过花篮的奶奶偶然一次听说了他的苦恼,慈爱地说自己可以想办法帮他带一罐从老家带过来的辣椒酱。
亲手炸制,辛香鲜辣,差点直接让喝了快两个月汤的游洲当场落泪。
别说什么清淡饮食身体健康了,当这三个字出现在脑海中的瞬间,他甚至连时川长什么样子都差点忘记了。
遗憾的是,当天下午他还是被迫想起了时川的模样。
因为辣椒酱没能出现,反倒是皮笑肉不笑的时姓男子出现在了游洲的面前。
满脸慌张的游洲怎么也没能想通狡诈的时川究竟是知道这件事的,直到后来他终于听说了时川与住院部的传闻,然后意识到世界上似乎有个词叫钓鱼执法。
宛如晴空霹雳,短暂的震惊之后是长达一日的痛心疾首,至此人性险恶在游洲面前初见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