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它面前的本能太强烈了,无法抗拒。那么做似乎是非常自然的,就像手烫后想伸进冷水里一样。
“我必须给范顿太太写张便条。”
“傍晚前你必须开始动笔,否则你这狗杂种会后悔的,而且不止你一个人后悔。”
皮肤下那种痒痒的,蠕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从他手上的洞口向外扩散,他的眼球似乎与那种感觉同步跳动。在他的心中,麻雀的幻影更清晰了。那是在伯根菲尔德的里杰威克区,里杰威克在春天白色的天空下,时间是1960年,整个世界都死了,只有这些可怕的、普通的鸟,这些灵魂摆渡者。在他看着的时候,它们一起展翅飞起,黑压压的一片使天空也黯淡下来。麻雀又飞起了。
在泰德窗外,电线上,医务室屋顶和礼堂顶上的麻雀一起展翅飞起,几个到校早的学生在学校对面的人行道上停了下来,看着鸟群飞上对面左侧的天空,向西飞去。
泰德没有看到这些,只看到他童年居住的地区变成梦中的死亡地带。他在打字机前坐下,深深的沉入昏暗的恍惚状态中。但是一个念头牢牢抓住他:狡猾的乔治能让他坐下来,转动ib的钥匙,但他不会写那本书,不管发生什么如果他坚持这一点,狡猾的乔治就要溃烂,要么像一支蜡烛的火焰一样被吹灭。他知道这一点,他感觉到了。
他的手现在乱抖乱颤,觉得就像卡通片中被大锤砸过后的爪子。并不完全是疼痛,更像是后背中间一块你永远也够不着的地方开始痒起来,痒得你快要发疯了。不是那种表面的痒,而是深入骨髓的痒,痒得你咬紧牙关忍着。
但是甚至这种痒也显得遥远而不重要了。
他坐在打字机前。
七
他一打开打字机,奇痒就消失了麻雀的幻影也随之而去。
但是恍惚状态还存在,在这状态的核心有某种强制的命令:有一些东西需要写下来,他可以感到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催促他做这件事,做完它。这种感觉比麻雀的幻影或手上的痒更糟,这种痒似乎发自他内心深处。
他把一张纸卷入打字机,然后坐了片刻,感到遥远而又迷惘。接着,他把手指放在中间一排键盘上按英文打字法的基本位置放好,虽然他几年前放弃了英文打字法。
手指颤抖了一会儿,然后除了食指,其余的手指都向后撤。显然,当斯达克真的打字时,他的方法和泰德是一样——一边寻一边打,当然,他只会这么打,打字机并不是他擅长的写作工具。
当他移动左手手指时,隐隐有点儿痛,但仅此而已。他的食指打得很慢,但文字还是很快就出现在白纸上。它简短得令人心悸。歌特式打字头旋转起来,用大写字母打出了十二个字:
“猜猜我从哪儿打来电话,泰德?”
世界突然又回到它的核心。在他一生中,他从没感到如此惊讶,如此恐惧。天哪,它是如此准确,如此清晰。
“狗杂种从我家打的电话!他已抓住了丽兹和孩子们!”
他开始站起身,不知道他想去哪儿。他的手一阵居痛,好像一把慢慢燃着的火把被在空中猛地一摇,火一下蹿了起来,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站了起来。他龇牙咧嘴地轻轻叫了一声,又跌坐到ib前的椅子中。在他意识到怎么回事之前,他的两只手已摸回键盘,重新敲击它们。
这次是十一个字:
“告诉任何人他们就死定了。”
他呆呆地凝视着这几个字。他一打完最后一个字母,所有的感觉突然一下子切断了——就像他是一盏灯,谁拔掉了插头。他的手再不痛了,再不痒了,皮肤下再没有那种蠕动感和被监视感了。鸟消失了,那种恍惚的感觉消失了,斯达克也消失了。
除了他没有真正消失,对吗?不。泰德消失时,斯达克在看着他的家。他们留下两个缅因州警察看守那地方,但那没有用。如果他认为两个警察就能阻拦斯达克的话,那他就是个大傻瓜了。就是一队特种部队也没用,乔治斯达克不是一个人,他就像纳粹虎式坦克,只是看上去像人罢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哈里森在他身后问。
泰德跳起来,好像谁用针扎进他的脖颈一样这使他想起费里德里克克劳森,克劳森插手与他无关的事因为泄密而被杀。
“告诉任何人他们就死定了。”
这话从打字机上的纸上怒视着他。
他伸手从纸筒上撕下纸,把它捏成一团。他这么做时,并没有回头看哈里森离他多近——那会是一个严重的错误。他努力使自己看上去漫不经心。他并不感到漫不经心,他感到自己快疯了。他等着哈里森问他他写了什么,为什么他匆匆忙忙地把它撕下来。当哈里森什么都没说时,泰德说话了。
“我想我干完了。让便条见鬼去吧,在范顿太太知道前,我就会把这些档案放回原处。”至少这些话是真的除非范顿太太刚好从天上往下看。他站起身,暗暗祈祷他的腿别出卖他,让他又跌回椅子中。他看到哈里森正站在门口,根本没看他,耸了口气。片刻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