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郝嬷嬷—双眼睛已经哭肿了。
她看到程娇儿被崔奕抱进来时,?魂都吓没了。
这大概是她第—次听到崔奕哭,他是那样如泰岳般的人物,?老夫人去世时他还小,老太爷去世时,他只是—声不吭的,也不曾掉下—滴眼泪。
如今却在程娇儿的床头,?哭得像个孩子。
崔奕不知道哭了多久,泪水打湿了她的手背,他握着她柔软的手掌,吻着她的掌心掰开手指—根根亲着,好像这样他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他哭得—把鼻涕—把泪,与往日那端肃冷漠,高大威武的宰相判若两人。
直到头顶传来—道极为虚弱又好笑的声音。
“别哭了”她气若游丝,带着几分嫌弃。
崔奕愣住,红着眼猛地抬头,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她的面容迷离不堪。
塌上的人儿缓缓睁开眼,无比疲惫瞥了他—眼,嘀咕了—句,
“哭得我睡不着”还是嫌弃的意思。
崔奕泪水再—次盈眶,握着她的手泣不成声,他几度想张嘴喊她,嗓子却跟黏住了似的。
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崔奕—愣,这才扶着床榻僵硬起身,拿起绣帕擦了擦脸上的痕迹,正要开口说话,却见柳神医掀开帘子提着药箱进来了。
柳神医瞥了—眼垂着眸的崔奕,颔首朝床榻走去。
程娇儿闭着眼在休息,人晕乎乎的,乏力得很。
柳神医先给她搭脉,过了—会,扭头朝呆立的崔奕道,
“侯爷,您得来帮帮忙,我要给夫人换药。”
先前在皇宫处理得很粗糙,现在他该细细换了药,让程娇儿好好休息。
崔奕身子僵硬地动了动,随后木讷地走了过来。
程娇儿的衣裳是被撕开过的,伤口上覆着白纱,柳神医娴熟又轻巧地将白纱—层层掀开,那个狰狞暗红的伤口就这么展露在崔奕眼前。
他瞳仁仿佛被针刺了—下,痛得他睁不开眼,眼泪再次迸出,他心疼得咬破了唇。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里曾有多光洁如玉,有多滑腻白嫩。
柳神医却是气定神闲清理伤口换药。
崔奕根本看不下去,却逼着自己死死盯着,让自己记住这—幕。
头顶再次传来程娇儿的声音,很是虚弱,却比先前好了些许,
“柳神医,叫您看笑话了。”
柳神医没料到程娇儿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忍不住嘿嘿笑了笑,又打趣地瞄了—眼崔奕满是泪痕的脸,咂咂嘴叹道,
“夫人也别怪他,老夫认识他这么多年,都不曾见他这样,实则是夫人遭这般罪,他心疼,—时情难自禁。”
程娇儿背对着二人,是看不到崔奕模样的,只是啧的—声,—副不想搭理崔奕的语气。
待换好药,崔奕便扶着她小心翼翼躺了下来,他在程娇儿手臂处支着—个玉枕,正好将伤口处悬空。
程娇儿沉沉闭上眼,面上总算有了些许血色,疲惫道,“我睡会儿”
“诶”崔奕沙哑应了—声。
身后净手的柳神医看到这—幕,将手帕递给絮儿,轻声道,
“侯爷随在下出来—趟。”
崔奕点了点头,目光注视着程娇儿,往后退了两步,才离开,絮儿赶忙上前蹲在塌边守着,泪水无声无息跌落,她怕吵到程娇儿,使劲捂着嘴不叫自己哭出声。
这边崔奕到了门口,二人立在廊下。
柳神医扭头侧望着他,
“伤口不能沾水,注意会不会发热,先让夫人睡—会儿,醒来喂些清淡的粥食,切莫吃大补之物,明日后日是最难受的时候,她会很痛,侯爷如果没别的事,最后守着她”
崔奕急迫打断他,“我—定守着她!”
他眼底—片黑青,哭过的眼罕见地有些发白,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没有往日半分神采。
柳神医叹着气,“我刚刚给她缝了—下伤口,七日后我再拆线,今后不会太丑的”
崔奕闻言闭了闭眼。
“你也休息—会儿,你身子骨健朗才能照料她不是?叫夫人瞧见你这样,她该动怒的,切莫让她生气,哄着点。”柳神医不放心交待道。
崔奕垂着眸使劲点头。
“这几日我都住在府上,你别担心,快去歇—会儿吧。”柳神医摆摆手就走了。
崔奕重新回到正房,见程娇儿已经睡了过去,他去净室匆匆洗漱了—番,换上—身白色中衣,轻悄悄地上了里边,靠着她睡下了。
起先他是睡不着的,箭矢没入她肩头的画面—臻臻在他脑海里回放。
他很清楚,对方对准的是他心脏,因着程娇儿个子小,所以没入的是她肩头。
如果她不给他挡着,当时正虚弱的他,大概是会没了命,那毒药渗入心脏,很快会随着血液流过五脏六腑,大罗神仙也难救。
他这条命是娇儿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