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
剑锋已点在和尚眉心,鲜血顺着鼻梁淌过嘴角。
佛衣依旧像是一个石人:“十数万年前,佛祖释迦摩尼以座下青莲与一位十四岁的少年郎命魂炼化为灯,掌管世间一切秩序命轮,轮回因果,皆在其中。所以那群仙人会取这样一个名字,却不知早早就种下了恶果。”
“古天庭早已不复存在,青灯也已流落世间,一切与我何干?”安君堂收起冷锋,背过身去。
佛衣依旧碎碎念道:“青灯放置在往生殿受千百年孤独,不会无缘无故引动凡胎俗念,更没有可能凭着一己之力闯出往生殿,除非有人帮他。而殿中除了经年不灭的烛火,常年不息的佛音外,仅有一人,一个终日闭关于往生殿,看护青灯不灭不息的人,世称——掌灯人。”
“青灯入凡,掌灯人就要将功赎罪,于十万年前进入这充满贪嗔痴恶念的神州,力求有朝一日寻得青灯。可如今世间再无掌灯人,只是多了一个不知在世上存在了多久的临仙峰女帝,贫僧说的对吗?”
安君堂目光坦荡,即便是看向和尚时,眼眸中也是比佛家人还要清澈,她从不亏欠那个堪比囚牢一样的古殿什么。
她曾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全部舍弃,分割成苦婆与乐婆,她曾将所有的情绪都藏起,像山海一样神秘。
她也从不后悔帮他从枷锁囚笼中逃脱出来,她盯着远山,就像是曾经多少年岁在那冰冷古殿中盯着那一盏烛火,无数个寂寥夜晚的唯一慰藉,那时她很平淡,她常常能盯着数月不嫌腻,只因她早已习惯。
如今呢?如今这世间多了一个叫做江长安的有心人,他会在闲暇时强行牵着她去城里逛花灯,即便来来往往的人都是他早就安排好的故事情节,也要比那麻木的梵声唱诵来的实在;他会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放肆说上几句“此生志娶安君堂”的胡话,即便她面无表情一脸若无其事,却不知多少次撞乱了心弦;他总会在最危险的关头表现出非人的镇静与头脑,即便她的实力较之对方强百倍千倍,也最喜欢听他说一句“有我呢,别怕”。
所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佛衣嗤笑:“你很幸运,古天庭虽灭,但是掌灯人所受雷劫依旧存在,而如今有圣藏在你身旁,天雷也无惧。”
锵!
剑光一闪而逝!
她的面色冰冷如凝霜:“我说过,不许用‘圣藏’二字称呼他,他不是一件器物!”
佛衣淡然脸色终于闪现一丝惊愕,来不及动身,背后书箱又一次开启,万里汪洋迸射,方形罗刹一般的庙宇显现头顶,黄昏暮色中无上威严,天云震散。
庙宇中万佛朝宗,神光普照,倾洒在玉石一样的剑锋上,爆发出当啷啷的撞击声。
天地都在颤抖,山木皆随这片佛海汪洋掀起滔天巨浪,庙宇中最正中央的佛像不知何时飞出,坐持风口浪尖上,袈裟随风舞动,口诵佛经,每诵一字,就像一击重锤擂在天地之间,临仙峰上几位圣姬面如金纸,口中当即喷出大口鲜血,其余修为稍弱的弟子更是难以承受这道音波,被砸成齑粉。
天上殷红如血的烟云也被金光塞满,除了一片金粉在看不见其他,万籁俱寂,就连那一袭白衣,也被淹没其中。
直到一瞬时机,像是定格了千万年之久,猛然传出一声破布扯破、利刃穿过躯体的声响。
“嗤!”
金光霎时像无根老树晃晃找不到本源,散成半天星光,紧接着消弭,迎来无尽的黑暗夜色。
安君堂的剑已归鞘,滴血不沾。
和尚低头凝视着胸口,他心脏被完全刨出,贯穿出拳头大的血洞,却没有一滴血。
他抬头,依旧淡然没有丝毫痛苦:“浮屠刹帝庙藏有万众佛法,可贫僧却忘了,曾几何时,往生殿中整日佛音缭绕,乃是藏经之地,故而佛法对你无用。”
“佛?”安君堂眉角不屑:
“我也曾打开过那本名为‘佛法’的经文,却发现里面写满了‘吃人’,我问风,风不语,问仙,仙笑我,后来,我问了佛——
于是佛曰:‘忘却’!”
……
乌云远去,繁星点点,月光洒落,梵天古洞外的天很宁静,一切都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在地底深处玄境中,永远晴天白日。
气氛拧成了一根丝线,稍有风吹草动都会啪地一声断掉,没有虫鸣鸟叫,这一刻就连翠绿的湖水都纹丝不动,江长安手心攥出拳头,紧张到了极点。
“这洞中空无一物,上尊是感知到了什么?”年轻男子问道。
七人的目光则被阵法完全阻挡,在他们眼前这只是一个空旷的石洞而已。
被尊为上尊的老者一步一步绕过老树,来到洞前,其余六人紧随其后,距离江长安只有咫尺之遥,相隔的只有几道迷惑的阵法。江长安甚至能清楚瞧清七人的面孔长相。
“完了,报应到了,小子,你让他们的同伙儿狠心自裁结果了性命,这下怎么都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