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丝绸下,这才环过掌心,往拇指那打出一个小巧的结来。
既不是很难看,也不影响谢钰素日里执笔写字。
“好了。”折枝松了口气,轻声道:“那哥哥早些回来。”
谢钰淡应了一声,至游廊上撑起一把留给香客们使用的纸伞,抬步行入了烟雨之中。
折枝便也回到了桌前,将方才用过的素斋重新收到食盒里,放回廊上,等着僧人前来收回。
又重新铺开文房四宝,回忆着谢钰方才教过的方法,试着写了写两人的名字。
往日里她习字很是专注,可偏偏今日,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宣纸写废了一张又一张,很快便在字纸篓里积起浅浅一层。
折枝轻轻叹了口气,终于还是不再勉强,只将手中的湖笔搁下。搬了竹椅往窗畔坐落,将手支在窗楣上,望着窗外连绵的烟雨,思绪紊乱。
“馊了的狗饭……”折枝小声重复着,浓长的羽睫轻颤了一颤。
不说旁的,若是锦衣玉食的是谢钰,换她来吃那碗发馊的狗饭,等她知道了缘由后,定是会气得一连好几日都睡不着觉。
不让谢钰也把这碗狗饭吃回来,这口气想是消不下去。
连她亦是如此,更勿论谢钰。
传言中那样睚眦必报的一位佞臣。
除非——这一切本不存在,只是谢钰编出来诓骗她的。
折枝被自己的设想吓了一跳,立时便自竹椅上站起身来,双手捂着因太过惊诧而骤然发烫的脸,不安地在房内踱步,试着将遇见谢钰以来的事重新往脑海中倒回一次,试图再寻出什么疑点来。
稍顷,她的却步子停下,有些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去。
谢钰身上的疑点太多,抑或是她对谢钰了解的太少,如今想怀疑,都不知该从何怀疑起。
可有两点,却是不会变的道理。
一是谢钰身上的伤痕不能作伪。
二是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若想抬高自己的出身,自有无数达官贵人愿意收他为义子,又何必大费周章来桑府诓骗一介侍郎。
折枝蹙眉想了一阵,始终没想出什么旁的端倪。反倒方才的怀疑渐渐淡了,只像是她在烟雨天,一时敏感冒出了些离奇的念头似的。
大抵是她想得太过入神,竟没听见槅扇开启的轻微响动。
直至一只油纸包放在她的膝面上,折枝才回过神来,讶然抬起眼来,轻声道:“哥哥回来了?”
她说着又低下眼去,拿起那只油纸包看了看:“这是什么?”
谢钰并未作答,只是垂指轻点了点上头系着的红绳,示意她打开。
折枝迟疑一下,便将油纸包搁在小桌上,抬手轻轻将上头系着的红绳解开。
随着外头那层油纸散落,一阵糕点特有的甜蜜香气旋即盈满了斗室。
九块浅黄色的糕点整齐地排列在油纸包里,上头上了一层乳白色的糖粉,看着像是秋日里积了霜的柿子,分外诱人。
折枝方才没用什么斋饭,此刻看见糕点,才觉得腹中空空。遂试探着捻起一块糕点轻抿了一口。
清甜的滋味转瞬于唇齿间化开,像是又回到了槐花盛开的时节。
与那寡淡的斋饭截然不同。
她的唇角不自觉地轻轻抬起,直至将这一整块糕点吃了,这才弯眉看向谢钰,念出了糕点的名字:“是槐花糕。”
谢钰淡应了一声。
“谢谢哥哥。”折枝轻笑,又一连吃了两块,待那吃到糕点的满足感过去,这才想起了什么,忙抬起视线往谢钰身上落去。
待落在那被斜雨打得微有些濡湿的袍裾上,折枝终于轻愣了一愣。
“哥哥方才下山去买的?”
谢钰信手掸了掸衣袍上的雨丝,语声淡淡:“若不出山门,妹妹想吃到斋饭之外的东西,恐怕也只有狗饭。”
“哥哥快把狗饭忘了。”折枝面色一红,不敢再多话,只低下头乖乖地去用糕点。
雨落了许久,屋内有些发闷。
谢钰便将槅扇打开,也搬了张竹椅过来,坐在折枝身侧,低垂下眼,也缓缓去用一块槐花糕。
折枝似是想到了什么,用着糕点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只抬起眼来去看谢钰。
谢钰用膳的时候总是安静,鸦青长睫淡淡垂落,遮住那双过于清冷的窄长凤眼。令通身的轮廓似也柔化了许多,不似往日那般疏离。
折枝迟疑稍顷,小心翼翼地放轻了嗓音去问他。
“哥哥素日里,会如何对待自己的仇人?”
-完-
◎“我养的芍药,只能为我一人绽放。”◎
‘哥哥素日里, 会如何对待自己的仇人?’
折枝的语声轻轻落下,融在窗外嘈杂的雨声中,并不明晰。
“因人而异。”谢钰垂目, 将视线落在油纸间散落的糕点碎屑上,那双鸦青羽睫随之垂落,掩住了眸底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