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下去, 颇有赏心悦目之感。
折枝就着烛火翻看了一阵, 试着去读账本上的第一行字:“寒山梅花……”
刚读出四个字, 却骤然被卡住。
折枝蹙眉停顿了半晌,终是只得跳过第五个字, 看了看第六个,见是个子字, 便也大抵猜到了意思, 遂重新念道:“寒山梅花帕子一方,入一两三钱银子, 出一两五钱银子。”
半夏惊诧道:“姑娘如今都能看账本了?”
折枝抿唇笑了笑:“不过是跟着哥哥学了本百家姓, 又学了半本千字文, 练就个三脚猫功夫。想看个账本, 还得连蒙带猜的。”
“近日里哥哥事忙,等他得空了,还是得快些将余下半本千字文学完,再学些旁的才好。”
她说罢,又低头往第二行看去:“吉祥如意双……”
她又被卡住,想依着方才的法子,跳过几个字去看,可却见后头竟是一连串不认识的字,这回却连猜也猜不出来了。
只得轻叹了口气,将账本子合上,轻声道:“果然还是不成。”
半夏遂将账本接过去,略想一想,又道:“奴婢方才往前院里拿晚膳的时候,听见小厮们说谢大人回府了。”
“既然您看不懂,何不去问问谢大人?”
“不成。”折枝摇头,拿团扇点了点她的额心,小声叮嘱道:“置办铺子的事,我可是瞒着哥哥的。若是拿账本去问,可不是露了馅了?”
“奴婢一不留神给忘了。”半夏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将账本藏到屉子里,却又迟疑道:“那姑娘,要不,拿去给萧先生看看?”
“总不能成日里劳烦先生——待这几日忙完了,我还得再寻个能放在柜台上的吉祥物件,将先生的白玉貔貅换下,归还给他才好。”折枝叹着气轻轻摇头,拿团扇抵着下颌略想了一阵,徐徐道:“今日夜色已深,便也罢了。待明日里,使些银子,去前院里寻一位识字的丫鬟过来便好。”
她说着,似有几分困意上涌,便以团扇掩口轻轻打了个呵欠,慵然道:“那便这般。我先往浴房里洗沐去了。明日辰时便起来看账。”
半夏‘嗳’了一声,往浴房里给她备水去了。
大抵是昨夜在美人榻上将就得着实艰难,待回到了宽大柔软的拔步牙床上,折枝近乎是一挨枕头便睡了过去。
直至次日辰时,半夏带了识字的丫鬟到了院子里,折枝才匆匆趿鞋起身,洗漱过后,也未来得及描上妆容,戴上首饰,只素着一张莲脸,简单地换了衣裳便让那丫鬟进来。
随着湘妃竹帘轻轻一动,一名深青色比甲的丫鬟走进上房,对折枝盈盈福身道:“奴婢是前院里伺候花草的二等丫鬟芷兰。父亲是府内账房,曾教过奴婢识字算术。”
半夏也笑道:“芷兰最是嘴严不过。素日里丫鬟们嚼舌根的时候,从来见不着她。姑娘大可放心。”
折枝笑应了一声,自屉子里拿了账本给她:“那便好。上头写了什么,你照实读出来便是。”
芷兰低眉应声,双手将那账本接过,依着折枝的意思,徐徐念道——
“寒山梅花帕子一方,入一两三钱银子,出一两五钱银子。”
“吉祥如意双鸳鸯锁边绣花枕两只,锦被一张,入五两四钱银子,出六两银子。”
“远山行旅八幅绣屏一座,入十两银子,出十二两银子。”
折枝以手支颐,细细听了半晌,一双潋滟的杏花眸渐渐染上几分忧色,只是当着芷兰的面,并未多说些什么。待念完后,半夏给了银子将人送了出去,这才自语般地轻轻叹道:“还是少了些。”
这样一钱一钱,一两一两地存下去,也不知要多久,才能还清欠谢钰的银子。
半夏正打帘进来,闻言却笑道:“姑娘这绣品铺子才开了几日?能有这些进项已经很好。待时日久了,熟客多了,想必生意还会好上不少。”
折枝闻言,眸底仍是忧虑。
可待时日久了,京城里若是有了其余绣品铺子,之后的处境如何,还得两说。
折枝秀眉轻蹙,正轻轻启唇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垂落的湘妃竹帘又是轻微一响。
紫珠自外打帘进来,福身对她道:“姑娘,谢大人来了。”
“哥哥来了?”
折枝一慌,方才想说的话尽数咽了回去,只慌忙抬手,将账本藏回了屉子里。
屉子刚阖上,指尖还未收回春衫袖底,便见谢钰挑帘自门上进来。
折枝见他一身月白色常服。便弯眉自玫瑰椅上站起身来,一壁暗自抬手示意半夏与紫珠去月洞门外守着,一壁轻弯了弯杏花眸道:“哥哥今日可是得空,不去宫中上值?”
谢钰轻应了一声,抬目看向她。
小姑娘坐在临窗的一处长案后,身上只随意穿了件云白色的对襟上裳并一件木槿色绣海棠罗裙。青丝未绾,素着一张莲脸,似是仓促间起身,还未准备妥当。
可那双杏花眸波光潋滟,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