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沉沉抬眸,微寒的长指轻抚上折枝柔软的雪腮。
“给我留下一个子嗣,我便放你离开。”
他听自己如此开口。
-完-
◎“穗穗,我们将此前之事忘记。重新相识可好?”◎
“子嗣——”折枝惊愕地睁大了一双杏花眸, 立时便蹙眉拂开他的手:“大人休想!”
“妹妹不必急于答复。”谢钰将手垂落,替她掖了掖锦被:“即便是走水路,离京城亦还有十数日的行程。妹妹可在入京之前再答复我。”
他顿了顿, 又道:“入京后亦可。”
说罢,谢钰不再给她反驳的机会,起身行出了船舱。
折枝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于垂落的珠帘后,这才徐徐将身子往后倚靠在柔软的大迎枕上, 有些疲倦地阖眼。
大抵是崔白的方子的里有助眠的药材,加之折枝今日清晨时便已起身, 渐渐也觉困意上涌。
画舫行在江面,随水波而微微晃荡,似在催人入梦。
折枝团进锦被里,徐徐睡去。
良辰无梦。
待折枝醒转时,舱内已是光影晦暗。
折枝趿鞋起身, 行至窗楣旁往外望去。
时已入夜, 春雨停歇。天穹上升起一轮明月, 照得满江清波潋滟。
折枝以手支颐, 半伏在窗楣上,垂眼看着江水中随着波涛涌动不断聚合又碎开的月影, 思绪有些飘远。
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盛京城里的明月江。
想起了离别前夕, 江面上的那场芦花雪。
也想起了当初在桑府落水之时, 死生一线时——
是谢钰唤她回头。
她垂眼,安静地想了许久, 直至月色照进船舱, 门上悬着的珠帘轻微一响。
是谢钰打帘进来。
他怀中抱着橘子, 单手拎着一只紫檀木食盒。
许是荆县里的事吓到了橘子, 橘子伏在他的孔雀蓝的衣袖上,连一双橘黄色的猫耳都紧紧贴在长毛上,蓝色的瞳孔缩成一线,像是随时都要夺路而逃。
只是谢钰的长指压住了它柔软的颈毛,这才没能得逞。
折枝看不过眼,抿唇上去将橘子接过来,抱在怀中。
谢钰随之将食盒放在长案上,将里头的菜肴一一取出。
虽是在画舫上,今夜菜色依旧十分丰盛。
珍珠团,蘑菇煨鸡,烩羊羹,芙蓉豆腐,还有从江上新打上来的刀鱼,以火腿汤、鸡汤与笋汤三汤煨了,佐以清酱放在甜白釉制的荷叶盘中,俱是温补落胃的菜色。
折枝自玫瑰椅上坐下,将橘子放在自己的膝面上,以温水浣过手,执起银箸。
菜肴的味道极好,尤其是那道三汤刀鱼,更是难得一见的鲜美。馋得橘子都在一旁‘喵喵’叫个不停,还是折枝另拿了小碗来匀了它一份,这才满意地埋头吃个不停。
除了橘子外,两人皆未开口,一场晚膳静默得可以听见江涛拍打在船舷上的轻微声响。
直至两人搁筷,折枝将视线移落到谢钰面上,见他眉眼间有淡淡的倦色,谢钰方轻声解释道:“京城送来不少奏章,日前一直压着。今日挑出一些加急的批复了,好令泠崖赶在宵禁前快马往京城送去。”
——想是寻她的时候耽搁了,一直拖到今日,才有时辰批复。
看着,倒真不似有闲暇寻姬妾寻欢作乐的模样。
折枝这般想着,轻轻垂下眼帘,未再说什么,只将橘子放下,独自去浴房里洗沐后,便往榻上睡下。
谢钰并未立时上榻来,而是先将长案上剩余的菜肴与碗筷收拾了,重新提着食盒行出了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