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云霁淡声道。
“殿下,这如何使得……”孤姝承面色当即惨白。
倒不是她心疼儿子,若是将孤善睐带到街上当众打板子,此事便彻底闹大了,她的名声,连带着官位都会一并被女皇褫夺,连带着她的项上人头怕也……
郁云霁睨了她一眼:“怎么使不得,他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恶毒,既吓着王夫,也伤了我,我饶了他的性命已是仁慈,难道只许他对王夫横刀相向,却不许王夫作为兄长惩戒幼弟吗?”
“不不不,”孤姝承面上堆满了苦笑,“可这闹得实在太难看了些……”
“老东西,是朕的女儿太好说话了吗,竟容你几次三番的置喙。”
她身后传来一阵冷声,蕴含的威严却使在场众人软了身子,叫人不敢回头相望。
是女皇。
孤姝承僵着身子回头,待将她衣角的明黄看得真切,登时趴伏在地上。
她颤着身子,早已说不出半句话。
“朕是待你太仁慈了,如今皇家的话在你看来算什么,同朕的女儿讨价还价,丝毫不将皇家放在眼里,孤姝承,这天下何时易主,姓孤了?”
女皇沉声一字一顿,却叫人心底腾升起寒凉。
孤善睐伤了菡王,如何能活。
众人心思各异,孤府的女婢与小侍也察觉到了笼罩在头顶的死亡之气,颤着身子不敢再动。
这样一项谋逆的罪名扣下,孤姝承当即抬眸高声哀求:“求陛下恕罪,是老臣的错,老臣哪里敢有半点不臣之心,是老臣没有约束好府上儿郎,此事当任由殿下处置。”
她不敢再求什么,她触及了女皇的逆鳞,女皇肯饶她一命便是极好的了。
女皇没有理会她,她担忧的看着面前的女儿,开口沉声道:“宣太医,快去。”
她还带着隐忍的怒气,郁云霁毫不怀疑,若是此刻她发话,女皇便会将孤家满门抄斩。
但是不能如此。
孤善睐到底是原书中的男主,她不愿改变原书太多的剧情,她希望在争夺皇位之前,书中的剧情不要有太大变动,而若是涉及孤家,便是动了这棋局中的大棋。
郁云霁面上带上了笑意,她轻拍着怀中颤抖的孤启,以免云淡风轻道:“母皇,我没事的,您怎么来了?”
“朕若是不来,你可是要被这群逆贼欺负了。”女皇冷睨了地上的人一眼。
郁云霁弯唇,给了她个放心的眼神:“我有分寸的。”
女皇显然不信她这话,将她看得有些心虚,再如何有分寸,如今她到底也是被伤到了,眼下的场景,同她方才的话是不自洽的。
女皇身边的女官上前,在她的臂上点了几个穴,随后为她将手背上的伤口绑好,兴许是在镇痛止血,郁云霁明显觉出手背上的伤没有那般疼痛了,她对着女官道谢。
女官忙称不敢当,为她绑好伤口,便后退至女皇身后,那道渗人的伤就这么被紧紧包裹,白绸上晕开一片片血迹。
“宓儿打算如何处置?”女皇看着她,这般问道。
地上趴伏着一群战战兢兢的侍人,孤姝承心如死灰的,不敢再抬头直面圣颜。
她将生杀大权交到了郁云霁的手中。
孤姝承不敢想象,依着郁云霁的脾性,究竟要如何将她们处置,是做成人皮鼓供人玩乐,还是派人将孤善睐烹调,逼着她吃下。
每个结果都能叫她不寒而栗。
郁云霁看着怀中受惊的人,问道:“引之,今日你的继弟冒犯了你,你想如何惩戒他?”
孤启在被她揽在怀中的那一刻,整个人便被当年的回忆席卷,眼前的景象光怪陆离,他不曾注意到此刻面前人究竟如何,他像是陷入了梦魇,只差一分一毫便要疯魔。
可晚香玉的味道将他包裹,像是最好的安神香,逐渐将他的情绪平复。
这足以让他意识到,他不是一个人,殿下还在他的身边,仅这一个念头,他便能将自己心头的恶念遏制住。
殿下将他保护的很好,亦不曾怪罪于他。
他的殿下在为他出头。
孤启抬眸看着她,最后稳着心神,一字一句:“全听殿下的,引之只想,惩戒之后要他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为我道歉。”
十多年,他与父亲自始至终想要的,不过都是一个道歉。
“仅仅如此?”郁云霁有些诧异。
说好的十恶不赦的反派呢。
她原想着等孤启将可怖的惩戒方法说出口,她便出言劝说,最后选个折中的办法,既不委屈了他,也不会让人觉得两人狠辣无比。
可孤启只要他的道歉。
“引之要他当着百姓的面,为我,与我已逝的父亲道歉。”孤启眼尾还有些红,长睫上的泪颤悠悠的,仿佛随时能落下来。
但他的语气十分坚定。
他只要他的道歉,要他将当年所作所为当众悉数阐明,这是他们欠了父亲多年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