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无论是什么反应,大家终究都离开了她。
——除了,现在这个叫做池信谦的人。面对她的冷漠,他竟大方应战,甚至还主动反驳她。
这简直是一种挑衅。
而且他本人还浑然不觉。
林若清慌了。
她讨厌改变,讨厌令她措手不及的一切。
这是十岁那年,从阿笨那里学来的人生理念,这理念就像一把坚不可摧的保护伞。
这把保护伞,陪她走过无数时光,为她抵御无数攻击……
如今,却在这个男孩面前,溃不成军。
保护伞破了一个洞,外头的阴暗,源源不绝地渗进来。
「你懂什么?」
林若清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
「你什么都不懂……」
她的声音很轻,有几辆快车呼啸而过,淹没了她的独白。
记忆回到那年,有个女孩上一秒说要和她当朋友,下一秒就跟着全班一起嘲笑她没有母亲。
——池信谦,你也会这样的。绝对。
你是个好人,却不会对我好到底。
蝉鸣肆意,树叶被风吹得颯颯作响。一片黑暗里,男人所及之处点亮了灯光。
他坐在陈旧的沙发上,沙发没有一丝凹陷。
手里的信纸,在灯光照映下,薄如蝉翼。
他看得认真,每个字、每道笔划都没有落下。
给笨笨的阿笨:
我住进宿舍了,你回信记得不要再寄到我外婆家那个地址了,新的地址我还没问到,你再等等吧。
我跟你说,我室友好奇怪,搬个宿舍全家都来围观。
隔壁房间还有人在唱生日快乐歌……五音不全,唱得比你难听。
这里,楼梯太多。空气太闷。人太吵。
阿笨,我觉得我不喜欢这里。
永远比你聪明的小清
视线触及那句「我觉得我不喜欢这里」,他的眼神黯了几分。
抬起头,望向窗外。
夜色如墨,似有星星在闪烁。
阿笨露出苦笑。
外面的世界那么大、那么辽阔、那么无边无际……
属于他的,却只馀下这一窗墨色。
狭窄,侷限,漆黑。
这里的日子,有哪里好?
「小清。」他轻喃,「你不是不喜欢……」
只是不习惯。不习惯没有他介入的人生、不习惯千变万化的生活、不习惯处处充满惊喜的生命,不习惯被他人伤害后又被他人疗癒,不习惯相信这世界儘管有黑暗仍充满爱和温暖……
是他的错。
我的梦想很简单。我希望,一切都不要改变。就一直这样下去。
他将自己的宿命,强加在一个未来无限的小女孩身上。哪怕不是出自本意。
阿笨……阿笨……
你回来……回来好不好?
他因自己的心软,折断了她飞翔的羽翼。将错就错,连亡羊补牢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