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桌上果子砸玉照县主:“你实话说吧,这王爵你是想要不想要?”
玉照县主接过果子咬一口,幽怨道:“你说得轻松,这可是食实封一千户的王爵,打死我也说不出不想要啊。”
“那我就替你稍微想一想法子,”姬赤华告诉她,“你回去之后,只管该吃吃该喝喝,我生辰那日总归都是要来的,你也别拦着,由着他们都来。全都交给我,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阿姊们后来又说了些什么,于阿四而言都是耳边狂风,她只当自己是一只可爱的鹦鹉,会说话,但会的不多,还特别能吃。
吃东西的空暇,阿四观察了一下这座阁楼,地势高、四面透风,连那扇屏风都是透光的绨素屏风,果真无处可藏人,是绝佳的谈事场合。
不管是皇帝还是阿姊们,她们几乎不会避开阿四谈论任何事,由着阿四听,指不定还盼着阿四能听得懂。她们都是这座宫廷的部分之一,对人对事带着冷酷而漠然的色彩,绝不是好人,也非恶人。
而阿四,幸运至极地窝在这个命如草芥的时代巨兽最柔软的腰腹中生活,偶尔向外界投去一点注意。
有的时候,她也会想,地府将她丢到这儿来是想做什么呢?
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来见证这四方以无拂的大周、与她那无与伦比的皇帝,见证身边这群挥斥方遒、野心勃勃的女人,还是见证这座在腐朽中开出花朵的巍峨都城?
好像有点困了。
孩子需要悠长的睡眠来长大,这是很重要的事情,比永无止境的阴谋诡计要重要的多。
阿四安然枕在太子膝头,半梦半醒间谁在她身上披上衣物,谈论声化作低低的絮语,栏杆处的清脆鸟鸣和斜入的阳光温暖了她的梦境。
这是独属于她的春光。
再醒来,她们的谈话已经步入尾声。阿四被太子小心从膝上挪开,再揽进怀里抱起,太子走下楼梯时阿四醒了,揉着眼睛迷蒙地看周围:“这是哪儿?”
姬赤华走在前面,回过头来笑:“阿四醒了?我们还在宜春北苑呢,刚要离开。”
她们在阁楼上待了多久,下方的良家子们就等候多久,见到一行人下来,良家子多面露喜色,尤其是先前接到花的,希冀自己终于能得到太子的召幸。
方才花落时,露面的也是太子,他们接到花,自然就有奖赏不是么?
阿四自困倦中醒神,再看那一张张如花似玉的脸,不由地露出两分嘲意来。人越是轻贱自己,就越受人轻贱,所以任君采撷者往往价贱,而能得三催四请待遇的,在君王面前才有几分薄面。
良家子热切的注视下,太子想起自己的礼物还没送出去,站在原地似有所思地巡视一周:“除开谢十九郎,还有哪几个来着?”她当时大致扫了一眼,却不曾想,短短一个时辰里这群人泰半换过衣裳,愣是让太子没能分辨出来。
“阿姊别看了,你要是真疼我,就选玉照喜欢的那个就成。”姬赤华打算替长姊解决一点麻烦,但决计不乐意领太多的麻烦回去,这一串各怀心思的人,她可消受不起。
耽搁这一会儿,宜春北苑的管事得了消息快步赶来,向一众皇子王孙拜首:“太子殿下要调度哪几位小郎?”
太子只当没听见姬赤华的话,随手指了几个小郎,吩咐道:“就这几个,还有谢十九郎,叫他们收拾一下,等二妹开府了一并送到她府上。”
刚被点中的良家子初时神采飞扬,再听太子后半句,几近天上地下,有单纯些的面色霎时灰白,极少见的有小郎笑容更甚。
管事是跟随太子多年的老人了,深知太子一言既出再无回旋余地,她仔细记下太子指出的人选,瞧也不瞧那群良家子一眼,立刻安排他去替被选中的人收拾行囊,再添一些布帛金银作为赠礼,算是全了一场主仆情谊。
阿四眼瞧里头有个小郎几乎要红眼哭出来,最后强忍着埋下头去双肩微微颤抖,他身边的那个小郎却柔情蜜意地巴望着姬赤华。
这样的伤心啊,又有这样的差距,为什么呢。
她不明白,在太子后院和姬赤华后院难道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就连谢有容,曾与登基前的皇帝拜过天地、高堂,还不是没名没分的。皇帝连谢有容稍微伸手都不能容忍,至今不承认他是皇帝配偶,甚至不允许谢有容受孩子们“父”之称呼。而这些本就没名没分的小郎,难道未来能比谢有容更光彩吗?
不可能的,阿四笃定地想,人摘不下镜中花、捞不出水中月,更不可能从皇帝手中瓜分到子嗣的归属。
黄帝姬姓,大周立国之初,自认为是黄帝后人,而上巳节相传是黄帝的诞辰,无可避免的,大周对上巳节拿出了十二分的重视。
往年上巳节都在曲江池畔赐宴,今年不改,更添在内宫摆一场。
巳者,祉也。
除了洗濯祓除、去宿垢,还要祈求神灵的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