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儿时也曾疑惑过死去的亲父越王对男兄弟的看重,但这点儿不甘心在公子们头一次和亲时彻底烟消云散了。算算时间,公子们头一次和亲就在阿四出生前一年,已经过去十一年了啊。
流年似水,半点不等人。
姬赤华都快忘记从前在越王府的生活了。
阿四叉腰:“我很快就会比阿姊们长得都要高的。”
“嗯,这样看来我和长姊反倒是姊妹中身高最矮的了。”姬赤华估算阿四的身高已经将近五尺(一米五),不由叹气,“时间过得真快啊。”
转眼间,她已然二十有五,宴平也满二十岁了,太子临近而立,都不再是从前的孩童了。
阿四忘却了从前的不好,对未来满怀希望:“长大才好,我想快快的长大,这太极宫里我都呆腻了。现在走到哪儿都有无数人明里暗里跟着,长大以后我就想去哪儿去哪儿。”
姬赤华笑道:“这一点,大概我们到死身边也是有无数人跟着的。”
将生死挂在嘴边显然不符合内官们敬畏鬼神的内心,雪姑维持表情,在内心深处谴责口无遮拦的楚王。
而阿四无所顾忌:“谁也不知道未来,说不定死后地府地方大,我能一个人住独门独院。”她可没撒谎,地府确实提供宽敞的独处空间,非必要不见陌生鬼。
有一礼部吏员远远招呼,姬赤华响起还有杂事在身,遗憾地表示不能继续和阿四贫嘴了。
阿四高抬贵手松开握住阿姊衣袖的手,边走边与雪姑说笑,耳边不住能听见一些边角的声响,多是宫人闲来无事的谈天说地,偶有一人说起……生日?
“我记得阿娘的生日在九月九日吧。”阿四问雪姑。
雪姑道:“四娘没记错,但陛下素来是不过生日的,也不许官吏进奉礼物,往年多是去与太上皇吃一顿便饭。”
阿四眨眨眼:“这样啊,那阿婆的生日呢?”
雪姑摇头:“太上皇也不记生日,每年往道观烧一炷香供奉赵太后灵位。”
母亲过世后的孩子就不再庆祝生日,太上皇如此,太子如此。而母亲健在孩子也不该在母亲受苦的日子大肆庆祝,只有母亲主动为孩子庆祝才算正当。
太上皇也很久没给皇帝庆祝生日了。
阿四福至心灵,提议道:“我听说很多官员都在为自家入宫待选的男儿奔走,试图为男儿们走门路送到宽和的王府中做孺人,宗室人少,留下来的人要是都进了后宫,那也太过了。可到头来再把进宫的小郎送还,也很浪费,不如我们去问问阿婆。说不定阿婆愿意过几天选一选练家子呢,兴庆宫的美人她该看腻了吧,弄点新鲜花样。”
“然后呢?”雪姑警觉。
阿四理直气壮:“然后我们就一起给阿娘过生日啊,阿婆是七十岁的老大人了,应该很懂道理。总不会收了美人做礼物,还拆我的场吧?”
太上皇离开兴庆宫的次数变多后, 兴庆宫内的氛围松快许多,行走的宫人瞧着也要比阿四头一回进门时容色轻松。阿四见宫人们行色匆匆,不免有些疑惑:“今儿是有什么事吗?阿婆不会不在家吧?”
有内官停下脚步, 满怀笑意:“四娘既来了, 太上皇又岂会不在?正在殿中等着呢。我们这是为出游做准备。”
一旦走出和解的第一步,往后的事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以接受。毕竟, 被女儿超越, 从另一种角度上来说也是太上皇作为母亲的成功, 人不正是一代代发展至今的么?
这两年晋王携姬祈在外游山玩水时, 碰上好吃好玩的总不忘千里迢迢送兴庆宫一份儿,姬祈书画皆上佳, 时常有画作诗作附送太上皇。天长日久, 竟也勾起太上皇几分心思, 今年开始往周边的城镇去玩耍了。
身居高位的千金之子是从小被精心护养的,太上皇儿时又是皇室子嗣最艰难的时候,太上皇的母亲赵太后照看眼珠子似的护着女儿, 年近七十的太上皇大半辈子都留在这座巍峨又血腥的宫城内,如今老来轻松,乐得四处走走看看。
年纪大了受不得舟车劳顿, 因此只往近处做些微服私访的事,也颇有趣味。
阿四听完内官的解释, 艳羡的情绪从眼里流淌到地上,双手不自觉拉住内官的衣袖不放手:“阿婆这日子也太舒服了,能不能带着我一块儿去?”
“四娘得问一问太上皇,下官哪里能做主呢?”内官硬是薅不开阿四的手, 暗自感叹孩子长得真快。
阿四自知希望不大,她是即将成人的皇子, 而太上皇是退休人士,前世今生都没有允许孩子出门瞎玩儿的,等待她的只有堆积如山的课业和一眼望不到头的工作。
“算了,不难为你们。”阿四自觉放开手,顺带拍拍内官的肩膀,“分明才过去一年,总感觉你矮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