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桓无法克制地再次收紧手臂,怀中的孟临殊因为疼痛发出了一声闷哼,裘桓连忙松开了手,缓了缓,这才站起身来,将孟临殊扶了起来:“有哪里受伤了吗?”
孟临殊说:“左手小臂好像骨折了。”
沉默了一下,又说:“我从山上滚下来的时候撞到了头,现在失明了。”
裘桓其实已经发现,孟临殊的眼神一直没有焦距,可裘桓只以为是雨下的太大,流到了他的眼睛里面。
现在听孟临殊这么说,裘桓下意识抬起手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没有反应,还找了个借口说:“现在天色太暗,确实看不太清东西。”
“裘桓。”可孟临殊打破了他的幻想,“我什么都看不到,接下来你能替我指路吗?”
裘桓沉默着看着孟临殊,大雨浇湿天地,砸在眼睛里面,又酸又涩,裘桓想要说好,可是一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怕被孟临殊察觉到,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将那无声的嚎啕压了回去。
孟临殊低低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摸索着向着他伸过来,裘桓连忙低下头去,将脸送入孟临殊的掌心,感觉到孟临殊冰凉的手指,十分温柔地替他将眼泪擦掉了。
“没事的。”孟临殊语气里面并没有什么安慰的意思,只是平铺直叙地说,“我猜大概是出血压迫到了血管,才会暂时失明,等回去之后看了医生,就能治好,不会一直看不见的。”
昏暗的天空下,孟临殊的脸被雨水冲刷干净,泛着一种梦境似的柔软的白色光泽,如同珍珠,那样的光洁无暇,哪怕眼睛看不到了,可他的瞳孔依旧是干净剔透的纯黑色,因为受伤和寒冷,他的面容看起来十分憔悴,可这样的憔悴,却无损他的半分美丽。
裘桓怔怔地看着他,无论这一刻他说的是什么,都会选择相信:“那就好,那就好……你还懂医学?”
孟临殊沉默半天,淡淡道:“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哪怕再不合时宜,裘桓还是没有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只是笑得特别难看,跟哭没有一点区别,和往日里那个高不可攀,从容不迫的裘总,根本没有一点关系。
可裘桓只是在想,还好孟临殊看不到他的样子,那就算难看点,也没有关系。
他又一次抱住孟临殊,这一次很轻,就像是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很温柔很温柔地说:“就算再也看不到了也没关系,我会照顾你一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你。临殊,我来找你的时候就想好了,如果我找不到你,如果你已经……”
他不肯说那个最艰难的词语,沉默一下,慢慢地说:“那我也不会一个人活下去了。”
其实这个时候说这些话, 是比笑出来更不合时宜的举动,说出口的时候,裘桓就有点后悔。
他下意识觉得, 孟临殊可能会因为他的这句话感到不舒服, 因为他将自己和孟临殊强硬地捆绑在了一起。
凭他对孟临殊的了解,如果他真的为了孟临殊去死,比起感动, 孟临殊更可能感觉到的, 一定是困扰与不安。
孟临殊的心实在是太柔软了, 哪怕被裘桓这样折腾了这么几年,心性也一点都没有改变, 既没有愤世嫉俗, 更没有变得冷漠暴戾, 仍旧是初见时,站在树下,手里抱着向日葵明媚地微笑的那个少年。
他和裘桓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是一片丝毫未经污染的雪原,看起来清冷孤高, 可其实每一片角落都洁净而柔软,权利和地位根本无法撼动他的内心,那些被许多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
裘桓曾经观察过,他很挑食,喜欢吃的东西大部分价格昂贵, 不过他并不刻意追求口腹之欲, 如果餐桌上有的话,他会多吃几口, 如果没有,他也会将就,只是会吃得很少。拿了片酬之后,他也不会去花天酒地,大部分捐给孤儿院之后,他会给自己买一些穿起来很舒服,但是一看就很昂贵很难伺候的衣服。
那些衣服的材质都极其娇弱难打理,需要付出很多的心力去维持那种精致优雅,裘桓这样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世家子弟,有时候都嫌麻烦,但孟临殊却一直乐此不疲。
按理来说,这样一个物欲很高的人,应该会很容易就被裘桓的攻势所打动,毕竟裘桓所能提供给他的,远比他自己所能得到的要更为便捷舒适。
可他就是能够用极强的自制力,将一切的灯红酒绿都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如同一块美丽坚硬的玉石,看起来晶莹剔透,却不沾染一点世俗的灰烬,同样的,也根本无法用外力去撼动。
裘桓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在美丽柔弱的外表下,是这样坚定从容的心,他为孟临殊的固执而愤怒过,却一次又一次无法克制地继续沉溺其中,着迷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裘桓握住孟临殊的手指,低下头去,在他的指尖上轻轻烙下一吻。
这个吻炽热,却不带一点情欲的意味,如同朝圣的信徒,终于抵达了心中的圣堂。
“我们该走了。”裘桓平复了一下心情,抬头看了看天空,“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