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这一眼几乎望不到尽头。足以想象之前大战的惨烈。
这场景太熟悉,直接勾起风澈某些不好的回忆,不过过去守城的将领是他哥哥,而此时是姜临。
风澈强忍住不开启窥宿命的双眼,十指不知何时扒上了城楼,粗糙的沙石磨过皮肉隐隐发痛。
二百年前,他以为自己修改了人族宿命,制止姬水月“渡世之咒”灭世,而姬水月临死前狞笑着问他:“你以为我没有后手,全然信你吗?”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非是恶毒的诅咒,却字字诛心,全盘否定了风澈一生倾尽全力所做的一切,几乎击垮了风澈的信仰。
卜术可窥见即将发生之事,却无法看破更改了宿命之后,会发生什么。
风澈拼了命,也要最后算上一卦。
这一卦,卜天。
顶着万千雷劫,他明知必死,却还是要知道最终的结果。
他不相信人族气数将尽,可卦象横在他眼前,一遍又一遍地显示,他只将灭顶之灾延迟了三百年。
倘若大厦将倾,身先士卒的,便是这守城的人。
他嘴里默念着风氏祖训,压下自己的心思。
他现在即使看了,也没法再去承担改宿命的劫云了。
他定了定心,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姜少主,此次兽潮多久了?”
姜临叹了口气:“自边城城外禁地戾气外散开始,已经一十六日了。”他指尖抚上禁制,形成点点涟漪:“如今只是凶兽暂退,下一次恐怕来势更凶。”
风澈神色愈发沉重,眉间几乎揉作了一团。
姜临默默看着风澈的表情,轻笑一声:“风小友,不必如此担忧,此前边城在我管制下经历大大小小五十次兽潮,比此次凶险得多的比比皆是,但也全然安全度过了。”
他一双深色的眼灌满深入骨髓的温柔,一错不错地与人对视,往往让人产生一种他情根深种的错觉。风澈心里一热,别过脸去:“姜少主少年英才,实在让人佩服。”
姜临摇摇头,笑而不语。
风澈心想姜家修士每次都靠哨岗观测凶兽潮,他卜算下一次凶兽突袭的时间,起码有备无患。
人族的宿命他现在无力改变,但至少可以提前预测此次兽潮,减少伤亡。
他手里阵图还没画完,身边的姜临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风澈以为他要捏断自己的骨头。
风澈一脸茫然地转过头,他从来没有见过姜临这样的神情,原本深色的眼沉寂下来,幽深到一眼望不见底,其中蕴藏的情绪频闪交错,逐渐汇集成风澈看不懂的浓重,他薄唇紧紧地抿着几乎成了一道线。
僵持半晌,姜临略带颤抖的质问声传来:“你在干什么?”
风澈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震颤,不明白为什么姜临如此紧张:“算卦啊。”
姜临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算什么卦?”
风澈挑眉:“看看下一次兽潮什么时候突袭……有什么不妥吗?”
姜临像是骤然回过神来,松开了风澈的手腕,神情中的紧张和害怕尽数褪去,恢复了之前平静的模样:“只是想起风家如今禁用卜术而已。”
风澈摆摆手:“哎呀无妨无妨,不算宿命不改生死不逆天道,小小的一个卜术只是提供便利而已,为了减少兽潮来时的伤亡,偶尔不守规矩,家主也不会怪我。”
姜临在一旁轻轻地嗯了一声,便再不打扰他的卜术。
风澈虽手下不停,八卦图逐渐成型,但他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姜临刚刚的语气神情在脑中挥之不去,他一遍一遍地回想,觉得姜临那时的状态,像极了自己曾经见过的一种只属于风家修士的癔症。
那人卜术犯禁,被天道所惩,虽惩戒不致死但余生再也不敢动用卜术,每每见人动用卜术便惊恐万状。
可是,姜临分明是剑修,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袖中铜钱落在阵图上,风澈意识回笼,细细瞧了瞧结果。他一贯漫不经心的表情收敛起来,向姜临拱手:“风某学艺不精,但卜术尚可,今晚酉时兽潮将至,还请姜少主早做准备。”
一触即发
风澈原以为姜临哪里会在乎一个风家小辈的话,谁知他听了卜算结果,立刻集结全城修士,不出一刻钟,修士便已经集结完毕。
风澈之前参与的战役,均是风家主导,从未见过姜家数千修士列队阵前的模样。
姜家主修剑道,炼体淬骨,能成剑修之人必忍常人之不能忍,方能臻至大道。剑修负剑,列阵集合,冲天而起的剑气绽放出锐不可当的锋芒,方阵中人人挺立如松,利如宝剑出鞘。
姜临站在整装待发的修士前,仔细分阵部署,他作为边城守城者之首,上上下下五十次战役非是浪得虚名,娴熟自然,游刃有余得令人心安。
风澈左顾右盼了半天,看姜临连姜思昱那几个孩子都安排好了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哪儿,却还是没有安排他在哪守备或者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