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琤努力回想起彼时之事。那时她顽劣,常独自偷溜出门流连勾栏赌坊之间。
但前日——
应是哥哥晏泓涵偷带着她去了文人骚客爱聚集的宝蕴楼。
于祖母看来,那处算不上好地方,常勒令小孩们不准去。许是因此,她才责罚那叫碧雀的婢女。
她轻叹口气。
此时的脾气古怪骄纵,对一些小事过为严肃。
“让她起来吧。”她吩咐道,“木樨,你寻好的药膏给她敷上。膝盖金贵,不要留疤的好。”
木樨愣神后忽松了紧张的心思,小姐似格外温柔,立即应了声好。
晏琤琤不再多言,步履匆忙地出了院门。
-
春日昭昭,鼻息间满是嫩芽香气。
霜竹给她梳好的坠马髻上只简单点缀一支紫粉嵌碧玺梨花步摇簪,相比皇后金冠轻了不少。
令她心情畅快。
脚步轻快宛若在晨曦中如同春日粉蝶翩翩。一身鹅黄色彩绣祥云散花锦齐胸襦裙,衬得一袭柔软腰肢愈发轻盈。
霜竹忽觉小姐分为鲜活,痴笑一声又疾步上前搀扶,劝道:“小姐,您上月坠马受的伤还未好全呢,您慢点走。”
晏琤琤顾不上这些。
额间和腰间伤口虽隐隐作痛,但抵消不了重生给她带来的欢喜。
路过西凝门,晏琤琤脚步忽顿。她记得前世这时,哥哥应会从门口出现,会讨好地叫她的乳名“姮娘”,为了李珏与她谈心。
她苦笑,嘴角抿成直线。
前世彼时,先太子李琰二十三岁生辰前不慎坠马身亡,朝堂立储纷争起又止。
而李珏作为次子,力压李琰胞弟李瑾,成功入入主东宫已两月有余。
但太子妃位一直悬而未落。
晏琤琤知晓高皇后因晏家权势而属意她,但不管是自己不慎踏破林乐晚裙摆而遭到李珏怒斥也好,还是昨日高家马车冲撞也罢。
李珏素来优柔寡断,一言一行莫不都有高皇后在背后指点。
而哥哥担忧自己他日若成太子妃,自己在宫中受了委屈,晏家护不住自己。更遑论朝中立储风波暗中尚未平息,颇有愈演愈烈之兆。
他不愿她蹚浑水,可她却毫不在意。
一语成谶。
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晏琤琤鼻尖发酸,双眸红如白兔。
“小姐,怎么了?”霜竹见晏琤琤驻足许久,担心发问,“是不是又头晕了?”
她摆了摆手表示无妨。
却听一清冷如玉嗓音冷不丁传来:“晏二小姐?”
晏琤琤闻声昂首抬眸,忽春风迷眼,她瞪大双眼望去。
只见那人一袭藏蓝金线绣鹤竹纹鳞锦长袍,胸前佩戴一串白玉珠链。窄腰间系挂一块青云白玉。整个人懒散地斜斜倚靠着西凝门栏,环臂而立。
白玉七梁束发冠将如墨的长发高高束起,晨曦点缀,光晕之下,肤色白皙如雪原,像极下凡的谪仙。
眉眼生得极好。眼狭长,笑如弯月。鸦羽下,琥珀色眸子闪闪,若星野长河里的那一抹荧光,温润柔和。鼻挺唇薄,清冷凛然。噙着笑,露出了嘴边梨涡。
一时看呆。
待回过神来,红霞飞上她的脸颊。
眼前这清风霁月的少年郎正是五皇子,襄王殿下李执。
也是多年后杀伐果断,站在常阳殿上,一剑刺穿了李珏的人。
记忆涌上心头。
她清楚记得,刺入的一瞬,热血溅百步。可他气定神闲,不曾眨眼,全然不顾一身白玉衣霎时艳如喜袍。
晏琤琤目光下敛,压抑住蓬勃跳动的心,微颤行礼:“襄王殿下安。”
李执眉头轻蹙,紧盯着乖巧行礼的晏琤琤,今日一身淡色,额间一抹红在欺霜赛雪的小脸上煞是显眼,整个人恬静又柔和。
细细打量她绯红的耳垂和脸上所有细微表情,和往日无异。
唯有长睫扑闪,乌黑双眸灵动和微晃的步摇似显示出她的害怕。
她在怕什么?
她为何怕自己?
明明之前与自己这般要好。
他微抿薄唇,压下心中汹涌,手中紧握发簪,笑道:“晏二小姐,无需多礼。”
“请问殿下,可有瞧见我哥哥?”她问。
“云奴有事耽搁,慢来两步。”
晏琤琤愕然抬头。
云奴是哥哥的乳名,往往只有亲密之人才可称呼。
可明明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