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他转身,分明隔了那么远,那双上挑细长的凤眸在银面下泛着危险的光,却一下与她的眸光触上。
带着浓浓的挑衅。
短暂的寂静很快过去,取而代之的是窸窣的窃窃私语。
所有人都在打量他是何人,似乎并非凡人,竟用那么多金银去下一个无足轻重的赌。
更有动摇者见他如此,直接将自己放在“宁月”处的碎银铜板挑出来改放到“沈晚”处。
越来越多的人效仿。
黑袍人仍站在高台上,他身量比寻常禹游街上男子都要高大许多,站在说书先生身旁更是突兀。
可那人撒手一袋金元后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结束。
直到前去跟随改押之人渐无,“沈晚”比之“宁月”多出好大一截,扶岐眼中挑衅意味更甚,似有血色与亮银相融,迸发可怖的光来。
南玉望着当下场景,若非她紧紧扯着温泠月的袖口,想必她早就上台押钱去了。
可扶岐出现在此,怎会看不出宁月沈晚意指何人?
她不能叫娘娘失了颜面,却……
却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
霎时,一道凄厉的女声从她们站立的不远处高声叫道:“你、您您是不是娘娘?”
目光登时凝聚在那略显华丽的女子身上。
只见她颤抖着指向人群中茫然的温泠月,连话音都变得不完整,直到消声,双腿与地面磕碰发出闷音。
温泠月循着那手指看清她的脸,费了好大劲才想起这人好像是曾随父亲来拜访过她爹爹的,某巡抚的女儿。
隐约听见有人疑惑:“娘娘?得了吧,宫里的娘娘怎么会来……”
“收声!”
跪下的巡抚家女子凌厉喝止住,直到无人敢质疑。
她曾有幸见过太子妃,也就是温相之女一面,虽说当时只是遥遥见了一面,连话也没说上半句,但不会有错,就是这张脸。
——“参见太子妃娘娘。”
铿锵有力的男声自高台逸出,言语分明是尊重恭敬,可神态动作却无半分端方姿态。
所有人怔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那连外袍都不披的女子。乌发高高在脑后束成两个弯髻子,以精巧可爱的雕花点缀,顶多算是京中富贵人家的打扮,怎么会……
而高台上之人似乎颇有地位,出手阔绰,并非等闲之辈。
底下齐齐的下跪声将方才还热络不断的琼婲楼瞬间变成一根针落地都能清晰可见之地。
没有人敢抬头,甚至手臂还在颤抖。
人群跪下时,高台上叠叠而起的金银便更加刺眼,她们又何尝不是在赌,赌从天而降的太子妃不知这些主角儿的谐音意指。
其中最震惊的属距她最近的那位给她悉心讲解《不见墨》的好心姑娘莫属。
在听见那三个字的瞬间便被吓破了胆。
一想到自己方才兴致勃勃和太子妃讲述她和太子的桃色轶事,她就觉得自己后半生无望了。
她怎么……兴致勃勃地磕半天,结果磕到正主头上了。
“那个,我说诸位……”
温泠月并不习惯这般景象,捏着钱袋的玉指凝成一簇白。
看见那一群人齐刷刷跪下时,她也被吓破了胆啊。
本想着偷偷出来打扮素净些,不惹眼最好,却不成想在这种戏楼能遇见熟人。
目光对上那黑袍的小卷毛,她扁扁嘴,暗道:还是个不大想见到的人。
可表面上她还是极力维持一个不失礼节的笑,掩饰着眸中惊色。
但她并未察觉旁人的惊惧,短暂坚决地叫她们起身后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般,甩着手里的钱袋子欢快跳上高台。
太子妃,是要押吗?
无人敢吐露只言片语,甚至有好事者已经迈出一条腿做好娘娘将钱袋子放毕后自己跟随她将银钱改放宁月处的准备。
但颇受瞩目的姑娘来到木桌旁却不假思索地将一小包银子“当啷”一声,放在其中一托盘里。
所有人皆倒吸一口冷气,在姑娘轻松舒气拍手的空袭争先望去。
被金元宝照得闪亮的“沈晚”二字前又多了一包碎银。
瞬时,众人松了一口气。
仿佛温泠月真的没发现,看来她只以为这是一个单纯的话本子罢。
而她的动作宛若一道清铃,无人敢忤逆堂堂太子妃的选择,剩余押在“宁月”处之人纷纷逆了心意,跟随温泠月下注。
最终象征“宁月”的托盘上只剩可怜的一小串蒙上尘的老旧铜板。
底下跪到麻木仍为起身的好心姑娘颤颤巍巍看着自己那串铜板,不敢去挪动半分。
不光因为方才在太子妃面前大不敬,更因为……她是坚定的月党人。
嗯。
而温泠月似乎不太在意身份泄露,眼见越来越多人投向沈晚,带着些欣喜对南玉轻声:
“阿玉,我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