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吃完了,慎怡偏头问小朋友还想不想吃点别的,慎悦摇摇脑袋。
慎怡欲言又止,憋出一句:“不要告诉爸爸和妈妈。”
慎悦诚恳地点头。
气氛又安静下来,不远处的员工都闲得在聊天,嬉笑的声音隐隐传来。
慎怡突然问她开心吗。
“开心的。”她眨着一双圆眼,声音很小,“很开心。”
“这其实也算一种补偿。”慎怡说,“如果下午你拿到了那个雪糕,会不会比现在更开心?”
梁城晓听得云里雾里,但也没打断,静静听着。
慎悦答不上来。
慎怡却开始了自言自语。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她问,“我不会和你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上学,甚至从你出生到现在,陪伴你的时间都很少,你为什么会表现得那么喜欢我呢?”
座椅几乎是并在一起,她们之间只有细细的一道缝隙,却好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填满这狭窄的沟壑。
“因为你是姐姐。”慎悦的手指缠在一起,“你是家人。”
“我并没有爸爸和妈妈对你那么好。”
“妈妈有妈妈的好,爸爸有爸爸的好。”
小女孩的十指甚至都没有筷子粗,像嫩生生的葱段,纤白,短且软,能看到因为瘦弱而透出的血管。
“……妈妈不会让我半夜吃东西,爸爸也不会让我这么晚了不睡觉。”
但是姐姐会,姐姐不仅不会怪她为什么不睡觉,还会带她出来吃冰激淋。
大人总是会说,等会,下次,晚点,一定,听话。
这些看似轻飘飘的词语其实就已经能够构成一个承诺,这端连着孩子期待的心情,那端却被搁置在遥远的天边,排在柴米油盐的不知道第几位。
如果是爸爸或妈妈知道了今天的事情,也许回家之后会破例让肠胃不好的她吃一个冰激淋。但绝对不会有人像慎怡一样,把满足她的愿望当做一种迫不及待,而不是履行承诺。
小孩子其实并不懂得什么深奥的道理,也不知道什么叫血浓于水,但还未觉醒的认知会被敏锐的感知力弥补,慎悦见过慎怡无数次面无表情的脸庞,却从来没有在她的眼睛里找到过厌恶。
更多的时候,这个女孩注视自己时,眼神总是迟疑的。
而此时此刻,慎怡看着她可能都没有巴掌大的脸蛋,突然感受到了基因和血缘的伟大。
从来没有人说过她们姐妹长得像。
就连眼尖嘴多的亲戚,也只是用像爸爸像妈妈这样的比喻来描述她们的面孔。
明明五官都尽不相同,连性格也相差千里,可除了慎悦,她想不到第二个和自己更相似的人。
慎怡自嘲地笑笑,自言自语了一句,还好你长得不丑。
梁城晓问她嘴巴里嘀嘀咕咕什么,她又不答,把一大一小带出麦当劳,大喊好困要回去睡了。
结果一推开门,就被凌晨的风吹了个透心凉。
不知道是不是疯了,梁城晓居然看见慎怡抱住了慎悦。
“太冷了,你穿得多,让我抱一下哈。”
欲盖弥彰到令人想笑。
梁城晓做了一个作呕的表情,阴阳怪气地说:“啧啧啧,我也穿得多,慎怡姐姐也抱一下我。”
慎怡飞快地上车,让慎悦坐好,把车落了锁,等这男的被吹到双耳通红,求爷爷告奶奶地讨饶以后才大发慈悲地让他进来。
回去的路上感觉路灯都暗了一点,仍然寒冷的天气夜晚也给人沉甸甸的压感,令人神经绷紧。
慎怡怕出意外,开得很慢,到家的时候慎悦都睡着了。
梁城晓想把她叫醒,慎怡却说别了,她背她进去吧。
表哥觉得自己真是活久见,沉默半晌,问她是不是怀孕了。
“你说什么?”
“你这个母性觉醒得有点早啊……”
“你脑子有问题是不是?”
梁城晓一边挨骂一边轻手轻脚地把慎悦抱出来,放到慎怡背上。
类似动物的本能,小孩一和她贴上,双手就攀了上来。
一小段路慎怡都走得极其艰难,倒不是重,就是冷,巨冷,冷得她感觉鼻子都要被冻掉了。
她骂了一句真的太冷了,冬天去死。
话音都没落,梁城晓都还没回答,就感觉到脖子上的一双手围得更紧了。
慎悦不知道是在说梦话,还是潜意识的反应,把头牢牢地埋进慎怡的颈窝里,让围巾和她的头发填满慎怡空荡荡的脖子。
“姐姐……这样就不冷了。”
忽然一阵冬风吹过,把零零碎碎几片落在院子里的枯叶卷走,摇荡到空中。
寒流将暗夜凝成不会融化的黑色,慎怡在行走中无意摸到妹妹的手。
是暖的。
这章其实也是伏笔,我不知道这能不能叫做伏笔,可能只算是一个点?说出来不知道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