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娟帮着穿戴衣裳鞋袜了,自己慢慢折腾着也能穿好。
等他们跑过来喊宋慧娟,她才起身倒了热水,又舀了小半瓢凉水掺进去,拉着他们仔细瞧了衣裳,见穿得整齐,才湿了帕子要给他们擦脸。
冬天的衣裳厚,孩子们至多穿两件,有时只套一件厚厚的棉袄也足以御寒,但要他们自己撸着袖子洗漱就怕是要沾湿袖口了。
是以,宋慧娟帮着把他们的袖子一个一个卷起来,拧干了帕子,轻轻擦过了他们的小脸上才放了人,“去洗洗小手去。”
两个孩子这才围着盆洗了洗小手,洗完后自觉擦了手,老老实实的坐在了自己的小板凳上。
小明安跟着陈庚望坐在了灶下,窝在他的怀里烤着火,小明守便坐在了宋慧娟身边,跟他娘说着昨日认的字来。
宋慧娟展开了双手,由着他的小指头在手心里划来划去,又听他小大人儿一般问她,“这是妹妹的名字,娘,你记住了没?”
“记住了,”宋慧娟笑弯了眼,她这辈子识得字再少,可她这几个孩子的名儿她是怎么也忘不了的。
陈庚望见那坐在案桌边上的妇人对小子的废话饶有兴致,对他把人赶去西屋睡的决定愈发觉得正确。
吃过饭,宋慧娟收拾好灶屋,便继续坐在屋里忙着织布,陈庚望便坐在院子里看着两个孩子写字了。
每日忙完,宋慧娟尽力搂着小明安和她说说话儿,连对小明守她也都尽力每日腾出时间听他教她识字。
比着上辈子,这一回她不单单把自己对他们的心剖了出来,她也晓得对着自己的孩子要和他们多说话,教他们明白自己的心,用她的方式照看着他们,为他们遮挡着风雨,总不能教他们再同上辈子一样,一个人心里孤孤单单的,走上了绝路。
这厢,过了好几日,陈庚望才发觉那妇人是认真的跟着那小子认起了字,她还是真会寻人,看着那跟着小子一字一字认的妇人,他的嘴角无意识的弯了起来。
这天夜里,宋慧娟才跟两个孩子说完话,看着他们睡了去,才堪堪躺下就等来了那无端发作的人。
那双大手在她身上胡乱揉动着,宋慧娟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过才拍了他,红着脸轻声说,“教我缓缓。”
闻言,那双大手立时便停下了动作,那本埋在那妇人胸前的头也移了开来,直喘着粗气将人揽在了怀里,暗声问她,“怎得要识起字来了?”
那本还闭着眼手里摸着小腹的妇人颤动了两下睫毛,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终是未睁开眼来,缓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也是闲的没事了。”
他未曾想到这妇人这样回他,睁开了眼仔细看着窝在他怀里的妇人,他如何不知她是个闲不下来的,自打她那天与他说有了身子的这些日子也不见她手里的活儿少,不是纺线便是织布,总离不开这院子。
对她的这个回答陈庚望是不大信的,可眼看她是不肯说的,便也止住了话,松了揽着人的胳膊,那颗滚烫的心也冷了下来。
感受到那臂膀的垂落,宋慧娟也自觉侧过了身,在黑夜里缓缓睁开了眼。
原识字这事她不是没提过,几年前她就提过了,甚至他也好心的拿了她从不知晓的字典给她。
可她明白,这事在陈庚望心里是抵不了吃,换不了穿的,至少对她这一个妇人而言是如此的。
自打他说过那话之后,她便再没开过口了,也把那字典物归原主,放在了他的抽屉里,现如今早不知被他放哪去了。
这些时日,她也从未见过他为两个孩子拿出来一次,更遑论上辈子她跟着他过了三十多年都未曾见过一次,甚至根本不晓得他还有过这样的物件了。
如今,陈庚望肯带着小明安认些字已是很好了,等到来年小明守上了学,便也能带着小明安上进了。
现下,她手里还是攒了些钱的,无非是平日攒的鸡蛋换的钱,再加上她每年冬天织的布换来的。
小明安上学怎么也要再等两年,再攒两年那时也是能够的,她苦一些不算苦,能教孩子们过得好些便都是值得的。
虽说她已然活过一辈子了,可见得世面还是很少,大半辈子连他们这个关庙乡都没出过,更不要提那些个大城市了。
人人都说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可她的闺女不该如此,总得走出去瞧瞧,世上的路千万条,如何都不该走上绝路才是。
每每想起她的孩子们,她的心都撕碎了一般,可她只能撑着往前走,能走出去的法子她知之甚少,除了当兵,便也只晓得读书识字是实实在在能教人走出去的。
对他们这乡下的女娃娃,便是连兵也难当,除了识字,或许还有一条嫁人的路子。
宋慧娟自己已经走过了一遍这样的路,深知这条路是救不了人的,只会拖累人,一条把她的闺女拖累的不成样子,乃至丢了性命的绝路。
是以,这辈子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再对她的闺女说那些妇道人家的话,不强求她的闺女做她这样的事去讨好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