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曈手上动作一停,转头问:“你认为,我刚才在院中说的是假话?”
“这……”
林丹青语塞。
如果只是仅凭相似药方就要定崔岷剽窃之罪,未免太过勉强。何况虽然盛京上下议论戚玉台或得癫疾,但真相究竟是何并无人知。
癫疾又岂是那么好治的?
如今的戚玉台,已在司礼府证实流言是假。
林丹青不解,陆曈平日也不是冲动之人,怎么今日只是听到戚玉台痊愈的消息,就拿着一张药方质问崔岷。
好歹也多凑点证据再说啊!
她劝道:“不论如何,你想用药方证明院使剽窃一事是不可能的。”她压低声音,“别说医官院,就算戚家也不会承认戚玉台罹患癫疾。若被他们知道你当着众人面言说,事后恐怕会惹来麻烦。”
陆曈默然。
“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
她一副咬死也不肯低头模样,林丹青暗暗发急:“你就去服个软,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不了先留下来,日后再慢慢找证据。”
“不必。”陆曈打断她的话,低头继续收拾床上行囊,“你也不必为我奔走,费心进了医官院,为我丢职不值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她说,“我回西街坐馆也是一样,医官院的俸银也并不比医馆多多少。”
她说得坚决,林丹青也再劝不动,只好坐在一边,呆呆望着她收拾行囊的动作。
“这医官院,我好不容易才找了个说得上话的人。你走了,夜里零嘴都无人可分。”
她怅然,“难不成要我分给墙里打洞的耗子精?你这一回去,一想到一人一鼠共处一屋还怪恶心的,也不知老鼠药究竟起没起效。”
窗外艳阳高照,宿院屋中明亮的一丝阴暗狭隙也无。
陆曈望了外头的日头一眼。
夏日的光照在窗前绿树上,枝叶浓绿,一片繁密。可再过几月,待到秋日,花盛不再,只余凄凉。
她收回目光。
“别担心。”
陆曈起身,走到木柜前,把四只瓷罐一一放进医箱,又重新锁上。
“不过死期将至而已。”
店庆
时值暑日,烈阳炎炎。
西街午后行人不多,仁心医馆门口李子树下却好不闹杂。
门前聚拢一堆破旧杂物,杜长卿拿着张粗糙图纸,边摇扇与银筝商量门前新药柜要摆在何处。
隔壁修鞋匠一家搬离西街了,原先的铺子便空了出来。
自打杏林堂关门大吉后,西街只剩下仁心医馆一处药铺。苗良方医术比从前杏林堂坐馆的周济好得多,他又体贴百姓艰苦,挑着便宜药材捡,药到病除,诊银也不贵,来仁心医馆看诊的病人一月多过一月,有时人多了,在门口排起长队,原先的小医馆就显出狭窄。
恰好修鞋匠要搬走,杜长卿就将隔壁铺子一并租下打通,仁心医馆霎时宽敞许多。
阿城提着几筒姜蜜水从远处走来,恰好见一辆马车在仁心医馆门口停下,马车帘被人掀起,阿城定睛一看,喊了一声:“陆大夫!”
医馆里几人同时转头。
陆曈跳下马车来。
甫站定,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掠过一道鲜丽身影,银筝抱住她又跳又笑:“姑娘,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小陆回来了?”苗良方摇蒲扇的手一停,忙拄着拐棍从里铺出来。
陆曈下了车,马车夫也跟着下来,帮忙把车上东西卸下。
杜长卿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诧然问道:“……这不到旬休日,医官院给你假了?”
陆曈含混地点一下头。
原是如此。东家把手里图纸叠好揣进怀里,一面跟着走进里铺,哼道:“还怪会给人惊喜的……先进去喝点水吧,看这热的!”
陆曈依言进门,众人跟了进去,唯有苗良方视线落在门外马车上卸下的一干行李上,神情闪过一丝疑惑。
待进屋,阿城把刚买回来的甜浆递给陆曈一筒,陆曈在里铺桌前坐下,铺子里比外头凉爽得多,浓烈药香使人心神安适。
苗良方靠着药柜,一面替她打着扇,一面道:“小陆这次回来,包袱比上次回来多啊。医官院是给公休了?”
银筝眼睛一亮:“姑娘是不是这次要在医馆多待几日?”
陆曈喝一口甜浆,冰凉糖水驱散夏日燥意,她低头:“我要在医馆待三月。”
众人一愣。
苗良方摇扇子的手一停,试探地开口:“可是这假……”
“不是休沐,我被停职了。”
屋中陡然安静。
半晌,杜长卿掏了掏耳朵,疑惑问阿城:“我是听错了?陆大夫刚才说什么?”
“我被停职了。”陆曈再一次强调。
这回被听清楚了,银筝放下手中竹筒,愣愣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