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士坦丁堡的天空,似乎比雅利安更蓝,云朵也更近。
许是晴朗天气居多的缘故,每每抬头仰望,那一方窗棂之外缓缓浮动的洁白云海,都仿佛触手可及般,变换着各种惟妙惟肖的姿态。
自从得知她怀孕后,康纳琉斯就不在她房中过夜了。每日一次的探望,也都赶在夜幕降临之前。可能终归是腻了吧,这样也好。大家本就是各取所需的关系,牵扯太多情感反而弄巧成拙。
侍女们用极其温柔的手法替她梳理发丝的当儿,爱勒贝拉微笑着垂下眸子,纤白长指轻轻抚摩着纱裙之下依旧平坦的小腹。
赫蒂,还有几个月时间,就要重新和妈妈见面了。
蓦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她从静谧遐想中回过神来,戴尔伯特领着医官来了。这一次居然不是坎贝尔医生,而是一位相当年轻的小姐。靛色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配合着那副优雅的银丝眼镜,看起来沉稳又亲切。
“参见大公妃殿下,我是比安卡坎贝尔。”女医官微笑着屈身行礼道。“近来城内病患太多,父亲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再则也不能让病气侵染了夫人,今后就由我为您例行检查。”
“病患?什么症状?”爱勒贝拉心下一惊,关切地问道。
“回禀夫人,与伤寒症状类似,但患者皮肤会出现多处瘀斑,且病程极短,死后尸体呈紫黑色。”比安卡犹豫片刻,还是据实汇报了。这位大公妃显然也是锦衣玉食的娇小姐出身,怎么会对平民区的疫症感兴趣?
话音刚落,爱勒贝拉单薄的双肩明显颤抖了一下。
是黑死病,居然提前一年在拜占廷首都爆发了,想必摩拉维亚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这样也好,说不定是个契机。
“城里的医生都是如何治疗此类疫病患者的?”她扭头示意侍女们退下,不容分说站起身来,朝比安卡迎去。这关切的态度令后者不由得有些发怔。
“目前依然是传统疗法,散热和放血。”她很快镇定下来,面色凝重地答道。
“这样治标不治本,而且不切断感染源的话,瘟疫很快便会传开的。”爱勒贝拉沉思着,在梳妆台前来回踱步。“比安卡,你能联系上你的父亲吗?让他今晚来大公府,我把防护面罩和制作方法交给他。”
说完,她又扭头转向呆立一旁的戴尔伯特:“你现在以大公府的名义,向全城百姓投放药品。骑士团目前有多少人手可以用?调动起来,在君士坦丁堡贫民区和一切卫生死角展开杀灭蚊虫鼠蚁的行动。”
“殿下,这疫病目前还没有特效药,我们……”戴尔伯特面露难色。这两天主君有重要行动,留守的骑士们也被他吩咐不得擅离职守,必须从早到晚守护好大公妃的安全,这一时半刻上哪找药去?
“给我两个时辰,把药方列出来给你们,去全城各家药房采买便是,有多少要多少。记住,一定要穿着制服去,让百姓们看看,救他们于水火的人是谁。”爱勒贝拉当下便撩起长发,在头顶盘成一个可爱的髻子,朝书桌走去。
“殿下,您玉体要紧啊,万一让大公知道我让您工作,他真会杀了我的!”戴尔伯特也顾不得避嫌,冲上前去试图阻挠,却被那双清冷的紫色眼眸制住了。
“我好得很,孩子没那么脆弱。”爱勒贝拉说话间已经低头奋笔疾书起来。“比安卡,这些天你能住在府里吗?我可能有些事需要你帮忙。”
“没问题,有什么我能做的,夫人尽管吩咐。”第一次见识到这么雷厉风行的贵族小姐,比安卡简直要被她帅呆了。难怪听父亲说,眼高于顶的奥斯曼大公在她面前就像条摇尾乞怜的小狗,她感觉自己也快要坠入爱河。
“是,夫人。”戴尔伯特悻悻地领命退下,眼下需要去操练场召集骑士们,再把任务分配下去。康纳琉斯说过,他不在的时候,一切行动听从大公妃安排,他又岂敢不从?
算起来,今晚大公那头也差不多该行动了。从神殿劫走教廷审讯中的要犯,即便是康纳琉斯,也须得掂量掂量后果。但愿此次偷袭万无一失,可千万别在皇太子手中落下把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