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政府在深夜时分重兵包围了位于伦布朗港口的维纳斯商会总部,待考尔比的急件传到东宫梅迪奇夫人手中,已是次日午时。
明明已经全盘打点过,为何还会出现这种情况?难道是阿克西姆那小子没死……
一念及此,她素来运筹帷幄的镇定神态也难免现出些许慌乱。在一团乱麻般的思绪中,女伯爵开始条分缕析地厘清眼下状况。
即便商会非法走私和组织军队的违法操作被揭发,念在多年的情分上,克莱维恩四世想必也不会太过为难她们母女,毕竟蕾蒂西亚过两天就要被册封为公主……
该死,偏偏在这种时候出了纰漏!
她下意识地站起身,在寝室内来回踱步,一个更加可怕的念头倏地浮现在脑海中。
那个男人如今落在索洛斯手中,生死未卜。虽说他五感尽失,根本无法走漏消息,但这样一个废人,爱勒贝拉又何必费心将他圈养起来,莫非……
忽然被推开的房门,发出咯吱一声轻响,虽然并不刺耳,却让面向窗户站立的女伯爵全身一颤,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直冲头顶。
“陛下,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她强作镇定地迎上前去,却被皇帝冰冷的目光制住,停在距他几步之遥的侧前方,不敢再动。
“你到底想要什么?伊妮德。”克莱维恩四世顺手关上门,拉开椅子坐下。
“陛下给的已经足够,超乎我的想象,并不曾奢求更多。”梅迪奇夫人用最温顺凄楚的目光,注视着眼前这阴晴不定的男人。
他不傻,更不善,与他正面冲突是最愚蠢的应对之法。
“爱勒贝拉得到圣女之位,是她的宿命。你又何必咄咄逼人,执意取她性命?”皇帝毫无感情色彩的声调,令屋内的空气都仿佛冻结一般嘎吱作响。
短暂沉默过后,梅迪奇夫人扑倒在他膝边,痛哭流涕。“陛下,公主这样毫无来由地指控我,实属冤枉!那孩子没了母亲,我一直把她当作亲生女儿看待……”
话音未落,皇帝已经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她的哭诉。“如果没有把握,我自然不会亲自来质问你。维也纳商会我已经派人查封了,走私兵器和操练军队都是事实。其他商会也会停业整顿一段时日,直至彻底肃清非法武装力量为止。”
女伯爵不再作出任何回应,巨大冲击之下,她反而显得异常平静。皇帝宠爱她这些年,自然不全是因为男女之情。这个老奸巨猾的男人,恐怕早就想找借口侵吞伯爵府私产了吧。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只要蕾蒂西亚还是公主,只要她们还站在权力的中心,一切就在掌握之中。经年累月的慢性毒药,早已侵蚀了他的内脏,一副傀儡罢了。
“陛下想要商会,拿去便是了。”梅迪奇夫人抬起头,上扬的唇角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与笃定。“但是别忘了,西亚是您的女儿,她与此事毫无瓜葛。”
“那是自然,册封典礼会照常进行的。”皇帝淡淡一笑,捏住眼前美人儿圆润的下颌。“原本唯一的公主如今不能外嫁,我正愁该如何兑现对洛克菲勒家的承诺呢。”
“陛下!”梅迪奇夫人墨绿色的眼眸倏地张大,刚站起身,又双腿颤抖地跪坐在地毯上。“您要把西亚那孩子卖给毕维斯吗?他是个怪物,大公岭是个鸟不生蛋的蛮荒之地……”
“夫人这么说,可就太失礼了。”克莱维恩四世漠然凝视着她失控的表情,淡淡说道:“贝拉可以去,西亚就不可以吗?”
“那孩子一旦去了洛克菲勒领地,我一年还能见上她一面吗?她虽非正妻所出,但也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是吗?”皇帝的冷笑声仿佛一柄利刃,狠狠刺入了女伯爵的心脏。她失控地浑身战栗,被那双似乎洞悉一切的紫色眼眸所震慑,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如果有一天,我对你也全无用处了,你会不会也将我剜目断肢,扔在荒郊野外等死?”这地狱般残酷的话语,从克莱维恩四世的口中说出来,倒并不显出半分突兀。
“伊妮德,人是因为有价值才能活着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不需要我教你吧?”皇帝温柔地替她理了理略显凌乱的鬓发,“作为补偿,我把维纳斯商会送给贝拉了。你好好休息,调整一下状态。下次见你时,可要展现出价值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