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下移,只见红纸正中央密密麻麻地排着一行黑笔小字:黄三太爷黄三太奶黄女仙黄男仙黄教主。
“真是,我怎么忘了这是哪儿……”
谢萦一巴掌拍在了汽车的中控台上,很懊恼地摇头。
在没有供暖的室内待久了到底觉得冷,两人直接回了车上。空调运转起来,车外大雪狂卷,漫天的白色啸风,巨大的温差使得玻璃上很快结了一层霜。
兰朔低头,若有所思地端详着。
那张红纸则被她从墙上撕了下来,此刻正铺在汽车前屉上。红纸翻过面来,因为纸质太薄,正面写的水笔黑字洇到背面,几乎把反面的图案都模糊了。
红纸背面用细线描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动物形状,颈长头小,身形细长,尾巴蓬松,两臂前举。
“这是……”兰朔怔了怔,“黄鼠狼?”
少女后仰靠回椅背,用手指在车窗上擦了擦,冷笑道:“黄大仙。”
东北民间的“保家仙”信仰,从萨满教里脱胎出来,在清末民初时兴起,距今也接近一百年了。
当今流传的保家仙,大致分为“狐黄白柳灰”五种。狐狸称狐仙,黄鼠狼称黄仙,刺猬称白仙,蛇称柳仙,老鼠称灰仙,里面又以狐狸和黄鼠狼灵性最高。
保家仙,顾名思义就是庇佑家庭的动物神仙,因为时不时要出马替人解决问题,所以又叫出马仙。
谢萦面色阴沉道:“所以地火照不出来,因为黄大仙并不是邪祟,是受信仰供奉的神仙。”
黄鼠狼——这种狡黠的小动物有一对臭腺,能在遇到危险时喷出臭不可闻的气体逃生。敌人闻到这样的气味,轻者头晕目眩,重者当场倒地不起。
兰朔心念微动,已经知道了她早上点燃头发的时候闻到的气味是什么。只不过看着她的脸色,赶紧斟酌着引开话题:“那昨晚的事情,看来也是因为这个。”
一天一夜之间的很多诡异之处,现在好像突然就有了解释。
妞妞那种诡异的、抬着小臂的姿势,现在想来,真的很像黄鼠狼在捕猎之前举着前爪的姿势。
她在黑暗里锲而不舍地敲门,可是廊灯一开她就仓皇离开了,因为跑得太快还弄掉了发卡。因为黄鼠狼是穴居动物,非常畏光,只在晚上活动。
至于洞里的兔尸,兔子是黄鼠狼的主食之一,她搞不好是在挖自己藏起来的储备粮。
兰朔忍不住道:“不是保护家庭的神仙吗,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黄开亮壮年暴死,妞妞大病痴傻,昨晚又差点把自己冻死,这是保家仙吗?这是什么缠着不放的恶灵吧。
而且,如果妞妞是被黄大仙上了身,她为什么要来敲他们的门?被割了一半五官的芭比娃娃又是怎么回事?
谢萦想了想,摇头道:“这些我现在还不清楚。”
其实在五种保家仙里,黄大仙本来就是里面最急躁也最淘气的,有时做事太轴,能把人折腾得头痛甚至精神失常,因此也被称为“黄淘气”。
但黄大仙确实是仙,和食宝鼠那种煞气冲天的邪祟不可同日而语,绝没有把人害得家破人亡的道理。
“不过,不管是怎么回事,我们现在坐在这里想也想不出来,”少女悠悠道,“等一会亲自问问不就完了。”
“亲自?你说我们现在回家去对付它?”
“不……我不知道我们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我猜黄大仙的本体很可能并不在那里。否则芭比刚才指的就不是供纸,而是我们家里的方向。”谢萦摸了摸自己的脸,沉思片刻,又大手一挥:“要对付就直捣黄龙,我们进山去。”
兰朔望了望车窗外,暴雪在天地间席卷,能见度已经变得极低。“进山?”
安全带咔地一声系好,谢萦眼皮微抬,露出了一个咬牙切齿的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要活剥了它的皮。”
……显然她正在愤怒于被迎面呛了的事情,正摩拳擦掌地想要当面算账,说什么也不能忍到哥哥回来。
这样的暴雪天,他的车技倒是能正常驾驶,但是能见度太差,深入山林之后也没有路线导航,要怎么找到黄大仙?
兰朔刚说出疑虑,少女就举起手,理直气壮道:“所以我把这个也带出来了啊。”
他的视线乍然撞上了一张半脸披着鲜红的诡异面容。
她居然把那只芭比娃娃也带出来了!
兰朔无言以对地看着她,只见谢萦正想方设法地试图解开芭比脖子上的上吊绳。但那是头发缠成的,实在太细了,她最后只好用刀割开,再把它摆成坐姿,坐在车的前屉上。
她摸了摸芭比毛躁打结的金色长发:“等下你路指得好的话,我就把你寄到美国原厂去返修,保证让你变得比正版还漂亮。”
兰朔忍着笑,一脚油门下去,越野没入狂卷的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