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短暂的片刻,谢萦脑海里几乎是一片空白。
她过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说:“你知道了。”
空气沉默,兰朔直直看着她,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此刻因为攥得太紧,已经用力到几乎青筋毕现。
谢萦的十指交叉握紧了,微微抬着下巴看向他。
她的眼睛很大,瞳仁黑而干净,如此恳切的眼神,里面映着他的影子,只是那一刻无数谈判心理学流过兰朔的脑海,让他分外清晰地意识到,这是防御性的姿态。
“我们……在这件事上,我们与人类并不一样,”她说得很慢,却不是心虚或者自责的语气,仿佛她并不准备为此感到愧疚,只是在作出某种宣告。“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无论发生任何事,我们都不会分开。”看好文请到:r o hu wuc c
“可是现在我们在恋爱,”兰朔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他觉得心口流过的血已经烫得有点过分了,烫得他脸色发白。大概是某种摇摇欲坠的理智还在胸口支撑着他,让他没有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一样质问“为什么”、“你怎么能”和“凭什么”。
“哥哥只是和我生活在一起,”谢萦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惊讶,“他并没有妨碍你……他不会对我们——”
“小萦。”兰朔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语气打断她:“你从小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可能你只是模糊了亲情和爱情的界限。如果换一个环境,也许想法很快就会有变化……就当作是给你自己一点空间,也给我们一点空间。我们现在已经订婚了,小萦。我以为我至少有向恋人要求忠诚的权利。”
这样接近指责的话,他本没有打算说出口,可是最后就这样脱口而出了。兰朔的声音很哑,喉头几乎带着一种隐隐的哽咽,也许是因为他知道,这样她就势必会给出一个最终的答案……一个不可转圜的答案。
谢萦很久没有说话,她只是很安静地看着他,瞳孔显得极黑,里面仿佛闪烁着波光,兰朔过了片刻才意识到那是将坠未坠的眼泪。
“对不起,可对我来说这不是一个选择题。”少女轻声说,她抬起了手,指间戒指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所以,现在我要把它还给你吗?”
这大概是史上最离奇的分手,在求婚成功以后的十分钟。
谢萦有点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间西餐厅的,只记得在她已经快要走出院门的时候,一只手突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近乎焦躁的力度,压得她腕骨生疼。
然后她回头,看到了一张眉头紧紧压低的脸。
兰朔问:“你会改变主意吗?”
眼泪的痕迹还留在半湿的脸颊上,被早春的风一吹,有点凉。谢萦看着他,摇了摇头,于是兰朔只沉默地递给了她一张手帕,又说:“在这里等等,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然后,好像就没有然后了。
上一次分手是和霄闹着玩,这应该算是她第一次正经失恋。
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求婚只到了送出戒指这一步,不然她现在大概就得描述为“我离婚了”。
谢萦游魂一样飘回家时,眼睛已经红得像只兔子,面对谢怀月担忧的目光,她先竖起了一根手指:“哥哥,让我睡一会。”
一觉从中午睡到晚上,大概是因为哭过,醒过来的时候,眼睛还觉得有点酸涩。
谢萦抱着被子发了会呆,觉得有点恍惚。
大概是一切发生得太快,现在还感觉像做梦一样,就像在沙滩上堆城堡,堆了好几个小时,已经造出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天鹅城堡,还给它加上了尖顶,她正兴高采烈举着铲子……然后一阵大浪打过来,把城堡冲成了一地散沙。
想灾后重建,让人一时间都有点无从建起。
谢萦揉了揉眼睛,这时旁边递过来一块牙签扎着的草莓,她张嘴吃掉,然后有些后知后觉地抬头,撞进了哥哥温柔的眼神。
谢怀月不知道已经在她床边默默坐了多久,这时才摸了摸妹妹的后脑,把这只头发睡得乱七八糟的小脑袋按到胸前。
熟悉的温暖的心跳声贴在耳边,谢萦莫名其妙的鼻子一酸,居然又有点想哭了。
她在哥哥面前哭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因为并不需要依靠眼泪来博取属于小孩子的权利,而真正伤心难过或者委屈的时刻又不多。
按理说,失恋确实是一件值得哭的事情,可是这件事情如果从头论起,好像又是她的责任多一些,委屈起来都有点名不正言不顺,那就只能说是因为伤心了。
谢怀月一下下慢慢抚摸着妹妹的后背,听她抽抽噎噎地讲着今天发生的事情。直到妹妹的声音渐小,才轻轻捏着她的肩膀,让这具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妹妹贴在他胸前,脸颊哭得有点微微发烫。
“这是我的错吗?”谢萦小声说。
湿漉漉的手心有些茫然地攥紧了,她很快又摇了摇头。
如果这是她人生里向来如此、一以贯之,并将永远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