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成??神田?」
「——是太冷了吗?」
神田挤出这样的回应,而后琼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她直到现在都没有听见哭声,于是她将自己身上的外套也脱下来,新生儿被包裹地严严实实,她看见神田艰难地,正试图搓着婴儿的背部来升温,琼也一起靠过去替受伤的对方接手。
她头一次拥抱如此小的生命,新生儿的头发又软又绵,身上有着脏污,但仍可以看出那样紧闭着双眼的面容。
「一切没问题吗?」爱葛妮丝撑起身体,她皱起眉头靠过来,在车内这样狭小的空间中,她看着自己臂弯中,毫无动静的婴儿,又询问一次,声音带着哭腔:「琼?」
「没事,没事!」
琼连忙说,她拚命思索会有什么原因,而后在车上清出一个空间,她和神田将婴儿平放在座椅上,而神田倾下头,试着按摩那小小的身体,他们手上没有任何工具,没有氧气罩,没有抽取工具,就算有在场也没有任何人有着医学背景。
所以拜託。
拜託——
「拜託不要离开我!」
神田大喊,他再次抱起婴儿,拚命地给予那个小小的生命温暖,他手臂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然后和眼泪一起滴落在车上。
「拜託!」又是一次大喊,而爱葛妮丝也死撑着凑过来,她和神田喊出同样的话:「求求你——」
琼的脑袋一片空白。
她不确定到底过了多少分鐘,她在内心希望伊利亚与欧佳赶紧回来,这里的时间肯定出现了某种异常变化,所有动作都变慢了。
几分鐘后,爱葛妮丝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琼自始至终都没有听见婴儿的哭声,就只剩下那个柔软的躯壳,她亲手接生的小小生命。
她眼睁睁看着神田离开车内,他在路的另一头跪倒,发出琼不敢听闻的哭嚎。她一个人呆立在原地。
是不是在旅馆时,她就应该要强迫爱葛妮丝叫救护车?
是不是他们其实就不该出发?要是没有发生枪战,对方就不会提早生產?
是不是她动作太慢了?要是她快一点把婴儿拉出来,失温或者窒息这样的症状就不会发生?
是不是只要她没有讲那句气话,说神田的诅咒本就不该生育后代,说对方是个无比自私的人,那他们的孩子会活下来吗?
「啊??」
琼的视线被染糊了,她的耳边除了哭泣声以外再也没有其他声响,她在雪中大哭出声,眼泪在脸上被风吹到彷彿要结冰,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裂开了,那些从未察觉过的伤口也一起裂开了,痛苦和愧疚,以及关于值得不值得的哉问全淹出来,将她的口鼻给淹到窒息了。
琼转过身,她跌跌撞撞地穿越道路,来到神田后方。
她本想说点什么,然而最后只是嚎啕大哭。
或许她只是想要藉由自己比他更惨,让神田来责骂自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吧,都是她的错,她不该来研究所,她应该去过好自己的生活啊,不是一边抱怨着哥哥与阿姨,却又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离不开他们的身边啊。
又过了好一会,神田站起身,他来到自己面前,琼仍旧没办法停止哭泣。
「谢谢。」神田低声说:「谢谢有你的帮忙。」
琼哭到差点吐出来,她被神田搀扶着回到车内,她看见对方来到依旧在哭泣的爱葛妮丝身边,神田伸出手拥抱了爱葛妮丝。接着,琼抬起头,她看见莱尼在车门外。
她走进对方,才发现莱尼正盯着车内,爱葛妮丝怀中已无生命体征的婴儿,琼试着忍住眼泪,她抓住莱尼的手,对方的掌心无比滚烫。她说:「莱尼??」
对方似乎正喃喃自语着什么。
琼侧耳倾听。
「我要——我要她活过来。」
随后,有某种,黑色的物质从对方的鼻腔中滴落,她所牵着的莱尼的手变得滚烫,因为脱去外套而显露的手臂伤痕,从结痂的表面流出同样黑色的液体。那是宛如在噩梦中才会见到的景象。
就像谬尼摩西尼。
琼回过神,她尖叫着莱尼的名字,对方踉蹌地后退一步,口中不断吐出黑色的液体与血,在地板上蔓延。而车内的神田也意识到了,他连忙推开车门跑出来,他们扶住莱尼的肩膀,嘶声呼喊对方。
在听到远方救护车鸣笛的那瞬间,琼听见婴儿的哭声,响亮且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