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恍然,沉默了一下道:“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妙吉祥微微地垂下头,轻声道:“奴家是不是吵了你睡觉?对不住。”
李鱼忙道:“没有没有,我是……到林下散心,听到哭泣声。吉祥姑娘,快出来吧!”
妙吉祥道:“我不出去!”
她的本音很稚嫩、很清脆,因为哭泣还带着点儿哭音,显得像个负气的孩子。李鱼不禁好笑:“这深更半夜的,躲在那儿做什么,快出来!”
“我不!”
李鱼试探地问道:“在家里受了委屈?”
妙吉祥飞快地看了李鱼一眼,眼神楚楚,仿佛一只受惊的鹌鹑,李鱼注意到她的肩膀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奴家的事与李家大郎毫无关系,请你不要再问了。”
李鱼看了一下周围环境,妙吉祥所坐处虽然空旷,但四周却有细小竹枝环绕,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小空间,他要进去的话,得找个合适的位置从斜枝乱叶间弯腰钻进去,于是李鱼放弃了这个打算,吓唬她道:“这林中虽不见得有野兽,却难保没有竹鼠青蛇,咬你屁屁,还不出来?”
妙吉祥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这一笑,似乎便觉得自己有点怪不好意思的,便扭过了头不看李鱼,清脆稚嫩颇显孩子气的声音道:“你少吓唬我,我才不怕呢。真要有竹鼠青蛇,我还能开开荤。”
李鱼叹了口气,软的硬的都不行,若说就此离去,也真不放心一个小姑娘独处幽林竹径之中,干脆耍赖吧。李鱼便也就地坐下,学着妙吉祥,双手抱了膝。
妙吉祥听到悉索声,扭头看他一眼,一双杏眼不禁瞪大了:“你做什么呀?”
李鱼道:“若我撇下你独自离去,便不够朋友了,只好陪你呀。”
妙吉祥的唇角撇了撇,有种孩子气的可爱:“人家只是你家的房客,谁跟你是朋友呀,李家大郎莫套近乎!”
李鱼往怀里一摸,掏出了那半块胡饼,举在手里,亮在月光下,向妙吉祥笑道:“喏!你看!你只一块饼,还分我一半,我当你是朋友!”
“呀!”
妙吉祥的眼睛瞪得更圆了,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与不敢置信的欢喜:“你……你是……”
李鱼笑道:“我就是下午被你当成乞丐,分了我半块饼的那个人。”
妙吉祥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未说出话来。
李鱼收敛了笑容,认真地道:“半块饼,不贵重,却是我从长安一路回来,唯一一件不用我腆着脸皮向人讨要就有人给我的东西,谢谢你。”
妙吉祥无声地笑起来,李鱼发现她笑的时候和哭泣的时候截然不同。她只一笑,唇的两沿便向上微微翘起,露出月牙状的雪白的牙齿,而一双杏眼,也弦月似地弯起,那种甜直入人的心底。
“就半块饼罢了,李家大郎可别这么说,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李鱼打断她的话:“李鱼!鱼呢,就是水里游的大鲤鱼的那个鱼。我的名字,你叫我名字就好,一口一个大郎的,我也是浑身不自在啊!”
妙吉祥有些诧异:“大郎这称呼很正常啊,有什么不自在?”
李鱼嘴角抽动了几下,现今这世界,一户人家的长子被人称作大郎确实再正常不过,直到了宋元时期,也没什么不正常。可自从《金瓶梅》问世,大郎这个称呼就算是毁了,听着怪怪的,被人呼作大郎总有种头顶绿油油的感觉。
这个缘由李鱼自然不便说给她听,只道:“大郎这称呼,旁人用着都没什么。只我听着不甚舒坦,吉祥姑娘切记,永远莫如此称呼与我就是。你叫我李大哥就好。”
妙吉祥睇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极了斜睇视人的小鸟,灵动,可爱:“真是个怪人呢!”
妙吉祥嘀咕了一声,道:“李大哥,我听说过你的事呢,你为父复仇,杀死了一个大官儿,很了不起。吉祥很佩服你。”
李鱼摇头笑道:“不过是一个执戟长罢了,也不是什么大官。”
李鱼顿了一顿,道:“你小小年纪,这么勤快,我也很佩服你。”
妙吉祥又向他露出一个笑脸,有些甜,有些憨态可掬,她真实的神情举止,和她的真实年纪似乎确实有着一定的差距,经常很自然地露出孩子气的动作。
李鱼安慰道:“我知道,你在家里受了委屈,别太伤心了。你生得这么美,以后一定会嫁去一个好人家,有一个疼你的好郎君,到时候就脱离苦海了。”
“委屈?没有啊!”妙吉祥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突又恍然,一双眼睛又笑弯起来,开朗地摇头道:“阿爹养活一家人不容易,娘亲又有了身孕,妹妹年纪还小,奴帮家里多分担一些,是应该的。”
李鱼看她神情不似伪饰,不禁惊讶道:“你不是在家里受了委屈?那……你一个人躲在竹林里哭什么?”
妙吉祥的笑容黯淡了下来,双腿蜷了蜷,下巴搁在膝盖上,幽幽地道:“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李鱼轻啊一声,忽然想到了自己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