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上熏宫,箐儿一路低首无言。
自刚才一别,她这段日子里一直悬掛在心头的烦乱总算卸下,但只要想到上熏默默留守的馀生,她心仍是不免一疼。
肩上忽然被一股力定住,她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脚步有点虚,差点踩空了梯阶。
「还没好吗?」南止稳住她的肩,使她不得不停下。
箐儿抬头:「上熏以后只能留在这里吗?」
「过了这段时间,我会遵从她的意向让她离开,并且派人护她周全。」
箐儿摇摇头:「她是不会离开的」
说罢,她自己也不由一愣。
她怎么知道她不会离开?
「不是」箐儿能感觉左胸微微跳动,她似乎,就是无缘无故便感觉到上熏的想法。
见她澄澈的双眸过份沉重,南止嗓音也低了几分:「别想太多,交给我处理,一切总会结束的。」
莱惜也曾跟她说过,万事万物皆有终点。但从未有人跟她说,在终点到来之前,她又该如何是好?
「南止,答应我。」箐儿静静抱着男子,脸埋在他怀里:「这次不准再受伤,不然是我没能好好保护你,我会内疚,会伤心。」
南止几时曾听过女子这番肺腑之言,本要脱口而出的笑声竟闷在喉咙,久久才化作一声「嗯」。
这何尝不是他要跟她说的话?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缘故,她又怎会被牵扯进来?
天地何大,风云多变,渡一叶轻舟难,守一世长安更难。
「大战结束后,我去栖情岛陪你可好?」箐儿忽然抬头。
她曾想过到人间定居去,但现在她又改变主意了,在他面前,所有的无拘无束都成了流离失所。
她还需要去哪里呢,况且也捨不得他。
南止看着女子皎然的脸,无声心动压得他骤然窒息,是胜过春风吹绽、暴雪翻涌的猛烈,又是胜过神韵仙乐、烟火人间的温柔撩人。
「别骗我。」南止俯首,声音竟没了往日的淡定或轻浮,反倒有点孩子气。
箐儿笑了,唇若花绽,瞧见他眼底浓情时却又不敢再笑了。
有些人就是想得寸进尺,她承受不了二人间微妙的气氛,本想别过头来掩盖一下尷尬,不料碰巧看到远方一道渐近的人影。
「栩风?」她本能地往前走了几步,紧接着发现自己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该要问他当年为何离开天庭,还是问他为何装作不认识她们?然而当她回想那天二人默默无声背身离去时,她就吐不出一个字来。
男子今日没有穿栖情岛的宫装,一身乾净朴素,似是刚回来。这回他没有避开箐儿,反倒直直朝二人走来,最终驻足低首:「仙主。」
箐儿讶异地看着南止,也不敢问如今二人是什么样的关係。
「终于捨得离宫了?」南止扶了扶他的肩。
栩风也不矫情地站直了身,掛了丝淡淡的笑容:「你应该担心的是,我回来时是否暴露了行踪。」
一旦被人发现他匿身于此,那么上熏宫也自然会重新落入眾人视线。
南止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却也毫不在意地笑了:「暴露了也无妨,如今我反倒觉得遮遮掩掩也未必是好。」
况且以栩风八千多年的修为来说,绝不会犯下这等低级错误。
栩风笑而不语,离去时,终于坦然对上箐儿的视线。
女子杏眸微瞪,眼底一如既往的迷茫疑惑,令他出乎意料的是,这回她竟能忍耐住不问。
大概是长大了。
男子神情柔和,剎那间,箐儿像是遇见了久别重逢的亲人,她看不懂对方眼底复杂的情感,却再也提不起一丝恨意。
见他背影走远,南止开口解释:「当年栩风离开天庭后,便放任自己随心而游,四处为家。后来他来到上熏宫,恰逢正是我遣散宫人,将他们调动至这里的时候,我们碰面了。」
后面的事箐儿也不难猜到。
「他不是四处游歷吗?怎么又愿意待在这里了?」
「四处游歷不过是他离开天庭的藉口,你觉得他真能忘记你姐姐吗?」
箐儿沉默,她自然知道。
「他不甘心。」南止继续道:「所以想留在这里帮我。」
无论这一战胜败与否,这是他最后的反抗。
千辞在上熏宫门前等待二人,南止不便折返风月宫,却也不放心让箐儿一人回去,便道:「千辞,你送她回去,别暴露行踪,但得跟紧。」
箐儿有点尷尬地看着黑衣男子,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今日一口答应了。
「属下遵命。」
于是回宫的路上,表面只有一青衣身影穿梭于仙云间,实际上,后面却有另一抹不起眼的黑影随后。
箐儿正盘算到风月宫以后该要如何道谢,一想起对方冷得令人打颤的脸就懊恼不已,若是以前的她早就破口大骂了,但如今千辞不再是四九,他痛恨自己的原因也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