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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1 / 3)

只要纪榛大呼一声,沈雁清这副打扮必死无疑。

捂在他嘴上的手慢慢抽离,纪榛到底没有喊叫,手忙脚乱地爬到床榻的最里处去,压低声音威吓道:“你来做什么,再不走我便唤来侍卫将你刺成个刺猬。”

沈雁清坐在床沿,“你唤吧。”

纪榛张了张嘴,却是拿枕头砸向沈雁清,恨自己不够心狠,无法对沈雁清动杀意。

他戒备地瞪着对方,气恼地说:“昨夜你套我的话,莫不是又要以此来威胁我?我绝不会再上你的当,你问什么我都不会说的。”

沈雁清听着纪榛对他的猜忌,胸膛闷痛,他静坐片刻,等纪榛冷静下来后才说:“我只是来看看你。”

纪榛咬牙,“那你见着了,可以出去了。”

沈雁清却不说话,还是看着他,怎么瞧都瞧不够似的。

两人低语不过两三句,门外突然有了声响,是纪决。

“榛榛。”

纪榛犹如偷腥被抓住的猫,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心慌意乱地瞄了眼沈雁清,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沈雁清竟起身似要去开门,纪榛眼疾手快地攥住了对方的手腕,低声说:“哥哥,我在。”

“方才我听见屋檐上有些动静,怕是野鼠上瓦,没惊动你罢?”

纪榛看了眼沈雁清,嗫嚅着回:“没有。”

门外的纪决失落地阖了阖眼,又意味深长地望着紧闭的门,仿若能窥见室内场景。他抬起手,掌心贴在门上,顷刻,终究没有推开,而是道:“那你睡吧。”

纪榛听着兄长离去的脚步声,愧疚地咬了咬牙。

他知道不该欺瞒兄长,却不愿沈雁清现身平添误会。纪榛气败地松开沈雁清,说:“我只瞒这一回,你走吧。”生怕沈雁清不听,又极重地加了句,“我并非玩笑话,再有下次,是你自己送死。”

沈雁清深深看着他,问:“今夜我与蒋蕴玉比试,你可有一丝挂心我的安危?”

纪榛手握成拳,“没有。”

沈雁清的眼瞳寸寸沉了下去,像是泼了墨,黑得见不到底。他眼睫半垂,提了旧事,“当日在三皇子府,你道为何不是我,那一声发问刻骨镂心。如今我再问,你心中可还气我恨我,是不是我身亡命陨,你都不会再有半分动容?”

纪榛细细回想,想起那日的混乱与心碎。当时他以为兄长感染瘟疫,又死无全尸,自是摧心剖肝,才导致神昏意乱下失言。他纵是再恨沈雁清,也不曾想过要对方的命。

可为了早些催沈雁清离开少生祸端,他口不应心地挤出一字,“是。”

沈雁清面上的血色瞬间尽失,他唇瓣微动,几次后才发出声音,“我知晓了。”

纪榛占了上风,也不觉得畅快,他想赶沈雁清走,可从前寡言少语的沈雁清此时却滔滔不竭地说个不停。

他可说的,不可说的都要堆在今夜一齐吐露。

“离京之前,母亲托我带话。她知晓从前薄待了你,要我说些好言哄你回家,不过我怕是要辜负她老人家的念想,你并不愿同我走。”

“陛下出身低微,我自以为深识远虑看清了圣意,遂追随三殿下。当年我欲与王家结亲,你却横插一脚扰了大局,我心中气怨才对你百般刁难,你怪我是应当。”

“你下芙蓉香那夜,其实我大有机会断了与你的姻缘,可连我自己都不知为何不肯让你出府。而后细思,你是我沈雁清的妻子,我又怎肯放你投身他人?”

“纪家没落,虽是圣心不可挡,我亦不否认我曾在其中谋谟帷幄,但你父亲的死,与我没有半分干系。”

纪榛想让沈雁清别再往下说,可听着他细数过往,眨一眨眼,喉咙哽塞,一个音调都难以发出。

“千言万语,难以言尽。”

“我只幸你还愿恨着我,而非将我当成陌路人。”沈雁清轻声笑道,“那你便永生恨着我,日日想起来不顺心就骂我一两句。无论如何,不要将我忘了。”

纪榛逃避似的捂住耳朵,“我不想听了,你走”

沈雁清半倾着身躯凑近纪榛,凝望着对方痛苦的神情。他带给纪榛的似乎大多都是眼泪和愁苦,这便显得他曾享用过甜笑与温驯越发弥足珍贵。他情不自禁地想吻去纪榛面颊上的泪水,方一贴近,纪榛却抬起泪涔涔的眼控诉般地盯着他。

沈雁清唇瓣翕动,最终只在纪榛的额上落下轻轻柔柔的一吻。

他唯恐吓着纪榛般,又似怕自己再沉迷下去,极快地抽离并站起身,继而从怀中取出一块红布,掀了一角又盖回去,只将物件搁在榻上,确凿无疑道:“你我的婚契还作数,终其一生,我只你一人。”

他眼中有水光,倒映着窈冥里吞声引泣的纪榛,转身跃窗离去。

纪榛一抹脸,颤悠悠地打开了红帛。

沈家的传家玉石静躺其中,发出微幽的光泽。

他望向半掩的窗柩,檐外,狂风四起,夜鹰长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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