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一颗生得高大的树上,有什么正闪闪发光,似挂满了千万颗夜明珠般,绕树复流,照亮了河岸,也照亮树下那道玄色的身影。
少年俊美逼人,宛若诗画间走出的谪仙,抖落凡尘,身披星月,满心满眼都写着“为你而来”。
成千上万的红尘倏然式微,万象都化作他的眉眼,任由少女的一颗心为他化作春泥。
他循声回首,与裴筠庭四目相撞,原先合上的掌心微启,忽然飞出一簇簇流光——是数只萤火虫。
腾空类星陨,拂树若生花。若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
燕怀瑾在千万萤光下朝她莞尔道:“裴绾绾,愣着做什么?过来。”
她眼底倒映着少年的模样,蹒跚地向他走去。
燕怀瑾不必多问,瞧她此刻的神色便晓得,她很喜欢这个礼物。
将人稳稳拥入怀中后,他压着嗓子笑了两声,拍拍她的后脑勺,轻吻她脸侧:“怎么?高兴傻了?”
裴筠庭攥着他的衣角,答非所问:“你……都抓了多久?”
“于我而言,不算久。况且,要送给你看的东西,花上一天一夜也值得。”
裴筠庭低头,发现他鞋底沾了些污泥,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胀满。
“幼不幼稚啊你……当我小孩子不成?”
明知她心口不一,燕怀瑾仍笑道:“是是是,我最幼稚,我最矫情,二小姐可还满意今夜为你而亮的萤火?”
她歪头装作认真思考的模样:“唔——勉勉强强吧。”
“唉,看来在下还需多多努力,才能获得美人的垂怜。”他扣住裴筠庭的腰,俯身在她唇间落下一吻,“姑娘的芳心,可要一直为我留着,嗯?”
她脸颊微烫,斥道:“追本姑娘的人从城东排到城郊,公子可要抓紧时间,否则明日我碰上哪位比你俊逸的郎君,便收拾行囊与他私奔去。”
“你敢——”
热吻从眉眼渐渐落到唇角,温度灼灼,即便这并非头一回,裴筠庭还是很没出息的腿软了。
事已至此,他的意图呼之欲出。
裴筠庭想,自己可没理由拒绝。
她阖上眼睫,享受拂过的柔风与他的掠夺。
他在裴筠庭耳畔轻声低语:
“我真是要疯了。”
千百只萤火虫闪烁飞舞,照亮彼此的脸庞,宛若暗流涌动下的爱意,使裴筠庭能清楚地从燕怀瑾脸上分辨出他此时的心境。
裴筠庭双手环着燕怀瑾的颈脖,偶尔有凉风拂过,掀起肌肤上的一层鸡皮疙瘩,也随之唤醒几分游走迷离的神智:“万一他们寻过来——”
燕怀瑾哪能不考虑到这层,闻言,轻笑一声:“确认安全后,连周边暗卫我都清走了,你说还有谁会如此不识趣地前来打搅?”
裴筠庭顿时面红耳赤:“那明日岂非人人都晓得此事了……”
“人有七情六欲,故男欢女爱实属常事,且我身边跟来的皆为心腹,不会走漏半点风声。”他越说声音越轻,直至最后尾音都要飘散在空中,“裴绾绾,你现在只需要看着我。”
……
衔远山,吞长江。
玉生烟
参天大树栖于水湖旁,萤火虫仍绕其飞舞,河水仍静静流淌,林间微风扫过,荡起一圈又散又合的涟漪。
温存过后,裴筠庭半睁着眼,缓缓回神。她从未有一刻像如今这般倦怠,疲惫不堪,说话的力气也无。
耳边传来他温柔的低声询问:“裴绾绾,水是干净的,要不……我带你下去洗个澡?”
裴筠庭有些犹豫。
看明白她的想法,燕怀瑾抖着肩膀笑了好一会儿,随后将人拦腰抱起:“怕什么,不会再折腾你了。”
裴筠庭轻哼一声,手揽上他的脖子:“谁知道呢。”
这头两人温存中,另一头被燕怀瑾调走的暗卫们正围着火堆吃展昭几人给的烤肉,趁着难得休息的空隙聊天:“你们说,主子预备何时与二小姐成亲啊,我这都等不及要喝喜酒了。”
“虽然我也挺喜欢二小姐,可这……成不了吧?要能成,圣上不早就赐婚了,何必等到现在?”
“唉,这话我不认同。”另一个人嚼了嚼嘴里的烤肉,挥挥手里的串,“你莫不是还未知晓他俩如今的关系?我赌能成。”
“我也觉得他俩一定能成。”展元望着火堆,目光有几分迟缓,声音却笃定,“况且一想到,最后并非二小姐与主子成亲,我这心里,就总刺挠。”
闻言,展昭颇感认同地点了点头。
周思年混迹在这群人中间,一言未发,也因此,其余人也没怎么注意到他。
听罢他们的议论,周思年才似回神般,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不轻不重,放在广阔的郊外,没点耳力是极难察觉的。然而能在燕怀瑾身边,为他所用的人,岂为凡夫俗子,刚一听到声响,便齐刷刷地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