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耀宗来的路上还在琢磨姜玲苦大仇深的找杜春分什么事。
听闻闺女的话,邵耀宗道:“我来的时候你姜姨在咱家。我以为找我。她说找你娘。我估计就因为小石头上学的事。”
甜儿问:“小石头也跟贺伟一样啊?”
邵耀宗也是猜的:“回去问问就知道了。”
可他没敢开快。
一个多小时到家,姜玲还在,桌上很多切好的西瓜,但只有一块西瓜皮。
甜儿打量一番,那块西瓜皮是她娘啃的。大热的天都没心思吃西瓜,肯定因为小石头。
邵耀宗佯装随意地问一句,姜玲就说明来意,然后问邵耀宗该怎么办。
邵耀宗:“先让老蔡,或者你楼上的邻居教两年。我估计不可能一直这么乱。你想想之前,也就乱一两年对吧?”
姜玲仔细回想:“也是。到了六八年,部队就介入了。当时还让你们去安东维稳。”
邵耀宗:“你该庆幸石头还小。要是一两年后还闹,你就学我们,让石头五年级留级。也省得小小年纪到初中,什么都不懂被人怂恿犯下大错。”
为今之计只能这样做。
说话的人又是邵耀宗这个高级军官,姜玲有了主心骨,“那就先这么办。”说着起身。
杜春分:“走啊?”
姜玲点头:“我婆婆还在家等着。我不回去中午估计愁的吃不下饭。幸亏就要小石头一个。若是两三个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往后不是去工厂干重活,就得回老家种地。”
邵耀宗:“你别担心。全世界那么多国家,我就没见过革命革一辈子的。”
姜玲心头又燃起了希望:“你觉得还得几年?今年已经是第八年了。再来一个八年,甜儿她们就二十了。”
邵耀宗也说不准,“我觉得不可能再来一个八年。你可能没注意,自打去年年底把矛头指向总理,坊间就怨声载道。再来个八年,农民和工人绝对忍不了。这场革命是无产阶级的革命。无产阶级忍不下去,这场革命就到头了。”
姜玲笑道:“听你这样说,我就不愁了。嫂子,邵——参谋长,我先走了。”
“真不吃了饭再走?”杜春分问。
姜玲摇了摇头,“嫂子,别送了,外面怪热的。”
杜春分送到院门口:“你慢点。”
来时心事重重,走的时候心情飞扬,即便速度很快,姜玲也没出什么事,因为一路上没分心。
甜儿等她拐弯,小声问她爹:“刚才那些话不是安慰姜姨吧?”
邵耀宗:“不是。”
杜春分好奇:“你咋知道的?”
邵耀宗朝东边努努嘴。
杜春分压低声音:“王旅长?”
“不是。婶子。”
杜春分想笑,开什么玩笑。
邵耀宗:“王家婶子那种眼里只有毛蛋的人都忍不住骂闹革命的,你说稍微识点字,关心国家大事的人能忍住吗?这些人忍无可忍,还能要多久?”
杜春分想想,要不了多久。
然而谁也没想到,不过两年就迎来光明。
七六年十月四日这天,家属大院的人们看到报纸上,光明正大地批评那四人图谋执掌国家的最高领导权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混乱结束了。
家属大院里顿时热闹的像过年一样,人人都从家里走出来,讨论今日之曙光。
这一天恰好是周一。
杜春分高兴,问汪振东:“咱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
十年混乱让汪振东这个以往粗心大意的汉子变得谨小慎微:“是不是再等等?只是报纸上的一篇文章。”
杜春分:“上面没十成把握,那篇文章根本登不出来。”
汪振东想了想,她说的也在理:“你想怎么庆祝?今天只有鱼和冬瓜。”
杜春分想一下:“去菜市场买些肉,今儿吃红烧肉。”
汪振东不禁说:“不过了?”
日子还是要过的。
杜春分冷静下来:“买一半。一个学生一块。一份炖冬瓜加一块红烧肉,按荤菜的价卖不算贵吧?”
“当然不算。”汪振东道。
杜春分:“那就这样办。鱼一分为二,一半切块红烧,一半做酸菜鱼。”
汪振东提醒她:“红烧鱼可得不少油。”
杜春分想也没想就说:“大不了多洗几次猪下水。我不信连吃一周,省的油不够做一次红烧鱼和红烧肉的。”
汪振东:“你这样说我现在就去买。”
杜春分大手一挥:“买!”随即冲所有人说:“都过来,我教你们做红烧鱼和红烧肉。”
因为油和猪肉都得算着吃。杜春分来到这个食堂足足四年,硬是从没做过这两道菜。
此言一出,食堂内外响起一阵欢呼声。
在食堂路口聊天的人忍不住问将将出来的汪振东:“什么这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