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变就是在这晚发生的。
尚棠眯着眼,托着下巴看着关玉秀喝了可乐,之后自己伴着电视的沙沙声,写了几套卷子,哼着歌,最后困到眼睛睁不开,摇摇晃晃撑着走到沙发后紧挨着墙角的那张单板床上‘吱嘎’一声,倒下睡着了。
关玉秀等了一会儿。
她听到尚棠浅浅的呼吸声。
他睡得很沉、很熟,简直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伏在母亲怀抱中。
关玉秀关掉了电视,浮到这张单薄床板的上,俯视着尚棠。
窗外的月辉在他的脸上投下了一层银白的光,他的眼睑轻颤着闭上,乌黑的睫毛如扇子紧贴着脸颊,呼吸很缓,胸脯轻轻起伏,侧躺着,身体很放松,沉浸于柔和的梦乡中使他的五官变得柔和而安详。
他周围的房间静止不动,唯一的声音远处偶尔传来的蟋蟀鸣叫声。
尚棠迷失在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在那里,所有的烦恼都被温柔的睡眠浪潮冲走了。
关玉秀垂下眼,就这么望了他一会儿,双手伸出,将手指放在他白皙单薄的脖子上,慢慢的收紧。
少年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薄薄的热汗蒸发出来,乃至于脸颊上都染上了一层红晕,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很痛苦的事情,嘴里喃喃着什么。
关玉秀俯下身,将耳朵靠近他的唇边,才听到他喊的是“妈妈”。
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浮现在关玉秀的脸上,她无力地松了手。
实在是太脆弱了。
他有梦想,有希望,有为之向前奋斗、活下去的动力。
尚棠什么时候都是这样活下去的。
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用力的想活着。
为什么这样的。
这样的‘尚棠’,会死亡,变成东临的那个尚棠?
是这些苦难改变了他?
不,苦难于他…不过是暂时的绊脚石。关玉秀旁观到的,即使一度想到了自杀,尚棠最终也还是很快振作起来,坚定投入到了自己的生活。
他说了‘不想死’了。
关玉秀想不通。
对在梦中仍不停呼唤母亲的尚棠,关玉秀坐到床边,垂眸,不由得伸手轻抚了下他的头,试图安抚他。
就在这时,关玉秀听到了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尚棠已经回来了,还有谁能用钥匙开锁呢?
关玉秀转头,看到从门口走进来一个漆黑的怪物。
肥胖臃肿,长着人的身体和四肢,浸了汗渍发黄的白背心,皱巴巴的大裤衩,汗臭夹杂着烟味直充鼻腔。脑袋之上却黑漆漆的只有一张嘴,里面伸着一根舌头。
这个怪物的舌头流着涎水,不断的滴落到地板上。
尚棠被惊醒,看见这个怪物,脸色大变。
“你来干什么?谁准你开门的?”尚棠很快恢复了镇定,跳下床铺,对着怪物防备的说。
关玉秀看到那怪物那张恶心的嘴里发出了中年男子的声音:“三个月了,还不交房租,催你多少遍了再不交就滚!”
“我还欠你多少?”尚棠脑子一片混乱,再加上身体沉重,只能先努力回忆。
“五千。”见他这副神志不清的模样,房东眼珠子一转,说。
一个月房租一千二,三个月怎么可能只是五千。少年阴测测的盯着中年人。
觉得眼前人目光不善,中年男人没得打了个哆嗦,随机恼怒起来,推搡着这瘦弱矮小的男孩。
“看什么看,涨租了!给钱!不给就滚!”
“给,怎么不给~”尚棠怒极反笑,他侧着头微微笑着,随即上里屋去拿钱。
忍着。要想继续住在这里,就得忍着。
他当然知道这房东不是什么好东西,从里到外都透露着刺鼻的恶臭,在他妈刚跑的那几个月,一个劲儿的诱导当时才十岁的他去做童妓,要不是那时他聪明的找了妇联和警察,给了这房东几个警告,他还真就被拉去卖淫了。
后来这房东好像是犯了什么事去国外躲了六年,也让尚棠过了几年清净日子。结果去年似乎看风头过了他又回来了,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勒令尚棠将六年的房租一口交齐,不然就收回房子。尚棠只能将几年打工的积蓄都交了上去,还差几月不够,好说歹说,承诺剩下的房租按每个月翻倍交钱,又立了字据房东才答应他延期还钱。
这还不算,不知是不是心理疾病,这老货还时不时会上门来恶心他一下,尚棠早就把锁换了,本没想到还是防不住他是房东,随便就能叫人来重新配上钥匙。每次都是大半夜大吼大叫的,恐吓他再不交房租就把他踢出去。弄的尚棠近一年睡眠质量变得很差。
像今晚这样的睡眠尚棠很久没有过了,却又被吵醒,这让他心情很不好。
按理说,不论是为了身心健康,还是为钱考虑,他早该搬出去住。
尚棠也翻来覆去想过很多次,但最终还是作罢了。
他决定再等等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