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语暂时也没想到别的,便摇了摇头。
福儿喜滋滋的从行囊里捧出几件衣裳,“容公公,我闲来无事,估摸着你身量,做了这几身曳撒,学着外头流行的花色,绣的是暗纹,也不张扬”
将衣裳置于床榻,又掏出一叠白袜,喋喋不休道,“这是给你做的袜子,还有这汗巾子”七七八八给她罗列半床来。
原来那包袱里装得都是给她置办的行头。
容语一时心头发热。
她想起了红缨,红缨自五岁便学刺绣,一双美目早早熬得泛花,也学福儿这般,将她吃穿住行照料极好。
她孑然一身,唯有红缨与面前的福儿可堪牵挂,二人无论是谁,她都要护好。
福儿拿出最后一件衣裳,往容语肩头比了比,很是满意,见容语面如冷玉,身形似壁刃般立在窗下,一时百感交集,柔声唤了一句,“容语”
夜风拍打窗棂,廊庑的灯被吹得摇摇落落,屋内忽明忽暗。
嫩白的小手缓缓探出,去牵她的衣角,
容语猛然回神,后退一步,冲她温润一笑,“时辰不早,歇息吧。”
福儿来的匆忙,容语还未给她备被褥,便将床榻让给了她,自个儿往房梁一跃,睡了上去。
福儿来不及说话,只听见上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抱着被褥窝在床榻一角,痴痴望着容语。
她五岁多便被卖入了宫里,起先在浣衣局干粗活,有一回,管事将贵人的衣裳给洗破了,是她想了法子帮着补过,后因手巧勤快,被选给公主当粗使,她在宫里待了上十年,甚至都忘了家人的模样。
活在宫里的人,天地只那般大,偏偏勾心斗角,生死难料,哪个又不是一叶浮萍,此生能得一人守望,已是足矣。
半晌,她揩了一把泪,悄声睡下。
次日晨起,屋里多了个人,容语一时难以适应。
她堪堪坐在桌案后,就看着福儿忙前忙后,替她整理床榻,又张罗一桌珍馐。
福儿如同新妇一般,又娇又羞,
“容语,快些吃吧,吃完好去前殿当差。”
容语望了一眼窗外,天已大亮,四殿下这个时辰该醒了,也不再迟疑,夹起水晶饺子三口作两口吃完,她经年辗转,哪里顾得上细嚼慢咽,这般姿态,如同寻常人家没有吃相的少年一般,惹得福儿频频失笑。
容语捡着粗食吃饱,留下精细的糕点灵露饮给福儿,便往正殿来。
雨过天晴,碧空如洗,昨夜的雨水化作露珠,迎着朝阳在枝头滚荡。
园子里还沾了湿气,落红满径,拂开一把绿油油的爬山虎,姹紫嫣红开遍,春意正浓。
容语穿过石径来到前殿的抄手游廊,望见一穿白色曳撒的男子没精打采坐在阶前。
一眼尖的小内侍迎了过来,恭敬作了揖,“容公公早。”
容语颔首,指着那男子问道,“那是何人?”
小内侍回瞥一眼,笑着解释,“那是王阁老家里的王桓公子,他今年又落榜了,王阁老先前忙着科举案子没功夫治他,眼下殿试结束,礼部传胪赐宴,眼见同龄的许公子与谢公子成为陛下跟前的红人,张阁老家里的公子这次虽没上,可本事摆在那里,三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独独王公子未中,王阁老面子上抹不开,昨夜将王公子痛骂了一宿,今日晨起,又被王夫人耳提面命一番,让他挑位姑娘,尽早成亲了事。王公子大概是耐烦不过,天蒙蒙亮,宫门一开,便往东宫躲了来”
容语闻言一阵唏嘘,世间父母望子成龙心切,殊不知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原来是殿下的表兄王桓公子,我听闻去年秋猎,王公子射艺十分出色,若是文举不成,不妨走武举的路子。”
“哎哟哟,您快别说这话,朝中几位阁老尚书家里,哪个不是走科举出仕,光耀门楣,偏偏王家嫡长子成了个武夫,王阁老大约会气晕”眼见王桓听到动静往这边看来,小内侍忙得住了嘴。
容语含笑朝他一揖,“见过王公子。”
王桓起身,定定打量容语一番,面露佩服,“原来是蓬莱吉士容语公公,幸会。”
王桓身量生得高大,眉清目秀,器宇轩昂,竟是与皇后有几分肖似。
“听闻公子骑射极佳,有空容语要请教一二。”
王桓闻言神色微亮,“容语公公也善骑射?”又喃喃道,“世间竟又出了个能文能武的奇才”
见容语面露疑惑,王桓笑着解释,“就是谢清宴,我与他自小一块长大,十五岁那年,北燕来使,陛下主持比武,他冷不丁地拔了得头筹,后来科考,他又不声不响中了个探花,现在年纪轻轻高居佥都御史,朝野无人能望,我爹开口闭口便是提他,谢堰那小子,真真让我们世家子弟没活路”
王桓嘀咕几句,又冲容语还礼,“得空我组局,喊公公一道出宫狩猎。”
“静候佳音。”
殿门被推开,一内侍冲二人行礼,“殿下请两位进去。”
春